画仙(2 / 2)
“魔尊对个别不法仙人们的仇恨,我素来是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您竟然憎恨的所有修者。”苏折叹了口气,“可是我听说‘盗天宗’的创派祖师——‘盗天老祖’,也曾经是位仙人元祖……他有教无类,对人妖仙素来平等,这才打下了‘盗天宗’繁盛的基础……”
“在他隐世遁居后,盗天宗沉寂多年,换了您加入,此宗才重现往日生机……”
魔尊不耐地挑了挑眉:“弯来绕去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折思忖了几分,终于道:“您当年也曾受过‘盗天老祖’庇佑,如今却要扛着他的门派大旗开启战端,去屠戮整个仙道……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魔尊冷笑一声:“你还是不肯无条件地为我杀人,对不对?”
苏折道:“我并非不能,只是想尽最后一份力。”
魔尊冷眉一瞥,笑道:“尽力也无用,本尊如今心意已定,若只是妖官苏折说的话,本尊是万万不听的。除非是做好了任务,正式接过位子的苏副宗主与我本尊说话,那本尊说不得会听上几句……”
苏折无奈道:“行幽……你这不是耍赖么?”
魔尊听到名字,果然眼神亮堂了许多。
他忽然指着身旁一只鲛人造型的长烛。
“你可知这是什么?”
“是蜡烛。”
他似颇有兴致地一笑,居然来了一段颇有禅理的话。
“蜡烛和天灯,有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蜡烛低一些,只能照得着很小一部分人,而天灯高高升起,就能照的起大半条街道,大半座城。若你真的想改变什么,那就努力站到更高的位置上来,与本尊几乎平起平坐了,你再与本尊说话。”
“若你一直身在低处,你的话你的心意,又能影响得了大局几分?”
苏折只是拱了拱手,然后退去。
他离开时是愁云惨淡的。
可走时步伐却有些轻快。
像甩掉了什么无形的锁链一般。
因为他看似无功而返,其实早已达到了这一行的目的,那就是从魔尊那边确认了他此番的意图,也得到了某种允准。
这种允准就是——只要苏折成功升任为副宗主,那么他的话魔尊就会听进去,他将能影响大局,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延缓、阻止仙魔两道的战争开端!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杀了徐云麒。
可徐云麒究竟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耳听毕竟为虚,不如去亲自见见才是。
几日后,静苍山中。
一位身着烟色道袍的男子,腰间系十余支大小不一的画笔,正带着几个相似打扮的徒弟,在山间迎风作画。
他的一双眸似夜穹星火,执着画笔的手宛如苍山灵气所聚成的美玉,在他的画轴之上,有千山争秀、万川争艳,更有几十只奇形瑞□□破空而出,有近百只神鸟似要破卷而飞。
画中灵山汇秀景,笔下意灵而神蕴,小秀处精雕细琢、大开处气势磅礴!
如此惊心动魄之作,任何人只需看上一眼,便再挪不开眼,似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去!
这位身着道袍的画师,不是堂堂画轴山的七居士之一的徐云麒,又是谁?
此刻他的四个徒弟,功力显然不如他充沛,此番画画,更加着意于花草树木,此时几个人汇聚于一处,正在临摹一种长相特异的巨型奇花,这一片儿花朵便大如孩童,花蕊更是如脸盆大小,花香传递出去后,便陆陆续续有不少奇彩异羽的鸟类,前来停靠在花朵上。
如此花鸟奇珍,似乎更吸引年轻徒弟的目光。
徐云麒看着年轻的徒弟,无奈地摇了摇头,搁下画笔,走过去观看,品评了几句画作,忽然瞅见那大花儿上停着的一群鸟,一共十八只,其中有只鸟形如黑色的乌鸦,尾端却带着金色流光的羽毛,乍一看如同黑金缎子成了精,甚是炫美灿烂。
这只乌鸦还特别与人亲昵,总是飞到四个徒弟的掌中,啄啄他们的掌心,又旋即飞回到巨大的花瓣上,也不变姿势,任由他们作画。
有个小徒弟顿时笑道:“师尊,这小乌鸦甚是亲人,我们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啊?”
徐云麒却看了看这灵气四溢的小乌鸦,目光陡然深沉起来。
他慢慢说了一句。
“你们几个也在此处画得够久了,到远方那棵大槐树下去歇息吧,我在这儿多呆一会儿。”
四个徒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轻笑欢声着收拾起了画笔和画轴,改到树下去吃点野食了。
他们走后,徐云麒忽然坐在了其中一个徒弟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正对着那仰首摆尾的乌鸦,忽然说了一句话。
“我得多谢你。”
一个堂堂的画仙对一个乌鸦这么郑重道谢,看上去是有些好笑和荒谬的。
可是徐云麒看上去脸色却很严肃。
肃然到没有一丝面肌像是在作假。
更离奇的是,那乌鸦竟然也开口说了话。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谢谢我?”
这竟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清亮声音。
“我自然看出你是谁。”徐云麒听了,只淡淡道,“魔尊麾下——‘盗火妖官’苏折,得多谢你在此处等候多时,却没有伤我的徒弟。”
苏折化身的乌鸦发出了一阵笑:“你的徒弟很可爱,作的画儿也不错。只是可惜,这里很快就不会是风雅之地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其他人是听不明的。
可徐云麒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你今日是来杀我的,为何还不动手呢?”
苏折笑了一笑:“可能是因为你的画太好看了吧,我就想看一看,你的人品与性情,是不是也像画这么好看?”
徐云麒一愣,淡淡一笑道:“杀人之前先品画品人,倒也不算辜负这美景了。”
他忽的搁下画笔,目光一厉:“那么,你品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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