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7)(1 / 2)
徐凭敲开杂货房的门,孙子杰还在休息,迷迷糊糊穿着个老汉背心就来开门,看见徐凭兄弟俩愣了一愣。
“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徐凭把小果交到孙子杰的手里,然后顿了顿补充,“再借我二百块钱。”
孙子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徐凭今天有点古怪,说话的时候总捂着自己的左胳膊。他从兜里掏出来两张钞票还没等问,徐凭接过钱就离开了。
小果瘪瘪嘴有些不高兴,哥哥每次有事就把他丢在这里,小果不想离开哥哥,可是小果不能给哥哥添乱,只好乖乖的。
孙子杰挠挠头,傻子一时半会儿也不像要睡觉的样子,他是和女朋友计划过以后结婚带小孩儿的生活,可他没带过傻子啊。
他犯愁着,手机突然弹了视频软件的推送,孙子杰灵机一动:“小果,哥哥要再睡一会儿,你想不想看动画片呀!”
小果摇摇头,拒绝了。
孙子杰刚想吐槽小傻子难带,就听小果乖巧开口:“哥哥,我想看电影,可以吗?”
当然可以,电影,电视剧,动画片,甭管看什么,只要安安静静呆着看什么都行。
“那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你哥回来。”孙子杰把手机递给小果,然后忙了一宿的孙经理自己倒头又睡了过去。
……
徐凭拿着孙子杰给的二百块钱去了趟建材市场,买了两桶白漆和刷墙的材料,拎着东西回到了他们的出租屋。
红油漆太显眼,徐凭再回来看见的就是里外里围了三层的人。
菜市场住的人形形色色,爱看热闹爱议论的也不少。
“发生了什么啊,这是不是被人寻仇了呀!”
“不知道,但下午那会儿我还听见狗叫声了,好吓人。”
“啊?那我们这里是不是都不太平了?”
“听说是老吴干的,老吴可是那谁手底下的人,肯定是这儿的人得罪人家了……”
“那要是真的,我不敢住了,这儿是谁家的租客啊,快让他搬走可别连累我们!”
……
徐凭从人群里钻进去,将象征苦痛的“欠债还钱”用白漆一点一点粉刷抹去。
他低着头一笔一笔的粉刷,围观的人仍在背后指指点点纷说不断,就好像那天他躺在麦秸垛上听到的那些“不忠不孝”。
徐凭没有理睬这些声音,他只是认真地刷着墙,哼着歌儿。
他生来谁也不欠,可好像活着活着就谁都欠了。他欠父母养育之恩,欠大哥一条命,欠小果一个烂苹果。
但徐凭想,他不欠自己什么。
徐凭刷完了楼下就提着桶上楼,等他到房门口,房东也到了。
房东是附近卖调料的小商铺老板,见徐凭小小年纪独身可怜才把仓库二楼租给他住,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自然不敢去招惹老吴和他背后的大人物,更不敢把房子继续给徐凭住了。
房东大哥咳嗽着开口,语气里充满着为难:“小徐啊,大哥不是赶你,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想着徐凭闲时帮忙搬货,楼上楼下打扫的整整齐齐,还常送东西给自己的小孙子吃,一个字也接不下去。
徐凭从油漆堆里抬头,抹去鼻子上的汗水:“没事的,我都知道的。大哥,这些年谢谢你了,我等下收拾完了就搬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房东大哥脸红起来,到底是心善的人,末了留下一句:“没事,你找到房子再搬走就行,大哥就不要你这个月的房租了,楼下的东西也不用你赔,你收拾吧……那大哥先去忙了。”
房东一走,徐凭耐心地干起剩下的活。他的小臂仍旧疼痛,但还是一心一意地刷好墙上的每一处红漆。
整理好墙面,徐凭回到了他和小果蜗居的房子里。
小果洗澡用的大红盆依然摆在房间中央,边上扔着还没来得及洗的两个人的血衣。
徐凭把洗脸盆找出来,将血衣丢进铁盆里,一把火烧了。
他不能让两个人的生活再沾上一丁点伤亡和鲜血了。
趁着火光燃烧,徐凭收拾起自己稀少的行李,几件衣服和一本书,他叠好了塞进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时候背的已经破旧掉皮的大书包里。
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徐凭想起什么,拉开床头抽屉,把小果口袋里掏出来的那些气球、小花和羽毛都塞进了包里。
徐凭又打扫了地面上的血渍,将钥匙从钥匙圈上卸下来搁在床头,然后提着一袋子燃烧过的碎屑和垃圾下了楼。
又是日暮。又是黄昏。
黄昏对于徐凭来说,意味着又一天劳碌的开始,意味着上班,意味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从他手中诞生,进到一个又一个伤心人的口中。
徐凭抬头望了望天,看着西沉的落日,努力扬起嘴角无果,发觉自己失去了除了在小果面前以外的其他时候的微笑能力。
酉酉会所的二楼,一个女人正靠在窗边,一边眺望夜景,一边小口地喝咖啡——她拥有一个酒吧,却鲜少喝酒。
她就是这个会所女老板,所有人口中的尤姐,尤俐。
咖啡让人清醒,酒精让人麻木,尤俐喜欢清醒,不喜欢麻木。
外头传来敲门声,尤姐开口应了一声,徐凭从门后走出来,周身笼罩一层入夜的寒凉,落寞寂寥。
“尤姐。”
徐凭低着头,身上还背着自己和小果的行囊。
“来了。”
尤俐笑了一声,从窗边走到徐凭的面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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