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姜婧悻悻道:“一语成谶啊,我就说伪造病历不太妥,真碰上想结婚的,解释不清了吧。”
元灿霓耸肩,干巴巴道:“幸好当初听了你的话,没写流产史。”
姜婧难以忽略若有似无的嘲讽,顿了顿。
元灿霓反应过来,眼神黯了黯,“我不是针对你……”
姜婧家庭也并不圆满,姐妹俩的敏感半斤八两。她把元进凯骂了狗血淋头,彼此很快释然。
“他以前就这样。以前商宇给我一辆旧单车骑,我推回爷爷家,他跟爷爷告状是我偷来的。”
元灿霓复述往事,少了几分激动,多了几分淡漠。不然回想一次,怄气一次,都能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
姜婧骂道:“他怎么那么嘴欠啊!跟我们科室有个男的一样,看哪个女同事早上迟到,说人家一定是昨晚太激烈起不来。——外公不会相信他吧?老人都把他宠坏了。”
元灿霓瘪了瘪嘴,“爷爷可能觉得我没那能耐,偷东西还没回到半路,早被人打死了。然后嚷嚷‘我们元家还买不起一辆新单车吗,用别人家的二手货丢不丢脸啊’。”
“可是他连——”
衣服都给元灿霓穿二手的。
姜婧差点刹不住车。
她以前衣服很多,有些被母亲处理掉时甚至没穿过,从来不关心旧衣服去向,只听说送给其他亲戚。
直到有天和亲戚成为校友,还被同学点醒,“元灿霓的衣服好像你初中那件”,一时尴尬不已。高中时她们没有交好,大概是这种心理作祟。
高考后她父母离异,跟了母亲,经济缩水,衣柜更新频率降低。
元灿霓似乎突然收到呵护,不愁吃穿,不再是从头到脚透着没妈疼的印迹。
姜婧生硬回归焦点,“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坦白么?”
元灿霓早已不计较旧衣一事,姜婧从来没有冷眼待她。衣服都是名牌,干干净净到她手上,版型还没歪扭,跟商宇的旧单车一样,旧物使用周期短,淘汰频率高,比元家人给的二手货来得崭新。
“还真比写流产史棘手啊……”元灿霓拇指根支着太阳穴,脑袋半扣桌面,按压并无任何缓解作用,“流产史容易说明,这个不孕……我又没怀过孩子,万一以后坐实不孕……”
孕与不孕总要经过一番实践来证明。想到和商宇可能经历的亲密,以及他的身体带来的不便和未知,她尴尬中别扭暗涌,两抹红晕在苍白的肌肤下无处可藏,几乎把表皮烫没了,整张脸火辣辣的。
姜婧以为她刚吃了辣椒,不觉有异,掏出手机,“我找许卓泓打听一下。”
元灿霓猛然抬头,实在不愿让人再曲解她伪装的贪婪和算计。那比病历还要百口莫辩。
“要不看他会不会主动吧。”
姜婧恨铁不成钢,“你想要就主动出击啊!”
元灿霓口吻寂寥,“我以前就是太主动了,什么都没击到。”
“……”
元灿霓谈起情史经常犹抱琵琶半遮面,姜婧一知半解,又不能严刑逼供。尹朝也很有职业操守,从不套话。
元灿霓伺机岔开话题,“你和许卓泓互动那么多,我们没成,你们怕要走在前头了。”
姜婧翻白眼,手背托着下颌,“跟许卓泓这种花蝴蝶当朋友还好,当女朋友那可太遭罪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元灿霓又想起一些旧事,蠢蠢欲动的劲头登时萎顿几分。
-
元进凯把元灿霓的结婚决定悄悄告诉父母。
元传捷和邹小黛在商场上见惯风浪,使了点怀柔之计,把胖子一家哄回家,还能让人家觉得成为亲家的可能性不小。
被问及刚才行踪,元进凯自得地如实相告,“让商宇把病历还给她。”
元传捷沉默一瞬,怒气上头,“把病历给商宇做什么!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当儿子的也愣了,全然没料到父亲会因这个半路姐姐叱骂他。
邹小黛同样着急,护犊劝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横竖只是一个外人,不要对自家人发那么大的火啊。”
元进凯如今的飞扬跋扈,大半归功于当妈的护宝如神。
元传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元进凯的鼻子跟她说:“你没听他说把什么东西给商宇,人家看到不嫌弃?还能要她?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结了婚都要被退货。——进凯啊,平时你小打小闹我当看不见,紧要关头怎么脑子还不灵光?商宇就是你姐能攀上的最高枝了,你怎么就不懂,非要从中作梗?”
元进凯从来是被偏爱那一个,隐隐察觉父亲的偏袒,大惊失色:“爸,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她了?”
邹小黛作为妻子,经受过丈夫不忠的折磨,比当儿子的更为敏感,吃味道:“我就说你还没忘记那个女人,不然怎么肯收留她擅自生下的女儿。这么多年,你终于良心发现要替她的女儿争取幸福了是不是?”
元传捷谈生意都没这么头大,“婚姻就是一桩交易,一切都为了我们元家利益着想。有嫁有娶,有进有出,女儿自古以来就是两个家族之间交换利益的桥梁,哪个家族能壮大,离得开姻亲关系的?”
邹小黛更是怒不可遏,叫道:“元传捷,感情我和你结婚,就是一桩交易,你跟那女人才是真爱,对吧?”
元传捷哀叹:“你怎么越扯越离谱……”
元进凯游离在父母荒诞的争吵外,妒火中烧:商宇凭什么啊,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残废了还有女人上赶着倒贴?
-
入了夜,姜婧离开,翠屏苑又剩元灿霓一个。人寂寞时就会胡思乱想,何况她这种冲动型选手。
这几天心情跟跳楼机似的,上下颠晃,她又改变看法。
不管商宇是去是留,她总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那本病历九真一假,以后可还要用。
元灿霓拨下商宇的电话,“哥。”
到底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此时很容易呈现识时务的灵活。
“嗯?”
声音有些含糊。
“你睡了?”
“醒了。”
元灿霓扫了眼墙壁大钟,才九点不到。不过不能跟商宇计较。
“不知道你睡那么早……本来想给你发微信,没有你的号。”
商宇呈现一种没发生今天闹剧的错觉,精神平静,“搜这个手机号。”
原来真是那个蓝天白云短杠杠的男号。
“一会我加上,”元灿霓食指尖绕弄垂在胸前的发梢,像小时候玩固话的电话绳,“元进凯今天把我的东西放你那了?”
“我看到了。”
穿帮了。
做贼心虚的第一反应。
元灿霓又说服自己:他仅是简单看到有那么一份东西。
“一般什么时候在家,我过去拿。”
商宇说:“着急要?”
元灿霓便说:“天天加班,怕没时间,提前看一下你安排。”
“不急的话,再说吧。”
商宇像睡迷糊了,随手挂断电话。
元灿霓瞪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咕哝几句,随手发送好友申请。
她的id还跟当年q上的一样,dying in the sun,残存中学时代的非主流感。母亲走后偶然听到此曲,空灵的声线,颓丧的歌词,一下子击溃了她。
其实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另一个名,霓娃娃。也许是母语的感染力,即便是欢乐摇摇车改编版的《泥娃娃》,也无法掩饰歌词的刺耳,甚至瘆人。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现在,还可能失去她的哥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