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老王妃以扇柄点了点小几,沈嵘顺势在另一边坐下,拿起旁边备好的鹿皮,仔细地擦拭剑身。
沈嵘侧身而坐,两道剑眉甚是精神,还有与老王妃毫无二致的桃花眼,清澈明亮。
一切似乎与平日并无不同,然而,知子莫若母,打从自家儿子受伤后醒来,细微之处便与往日有诸多不同。
明明是轻伤,却不仅装作重伤在身,还往外传此次伤了根基,恐寿数难长,深怕外人不知府里进了刺客,他受了伤。
深夜时,书房中人来人往,整日不知在忙些什么,问也不说。
在府中装了大半月的病后,又说要来崇莲寺上香,说好翌日便下山。
然而一夜过去,偏要留下静养,住下后也不出去,日日在这小院子里,只在傍晚时偶尔抚琴。
老王妃慢悠悠地扇动扇子,笑眯眯地看向自家儿子,慢条斯理道:“回来时遇到一位口出恶言的姑娘,似是从竹林那边的小院出来的。”
“那边住着两个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我担心她们被人欺负,便让周嬷嬷过去瞧了瞧。”
沈嵘拭剑的动作微微一顿,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老王妃停下摇扇子的手,指节叩了下小几。
沈嵘抬起头来,对上母亲含笑的眼眸,莫名有些心虚,“怎么了?”
老王妃重新摇着扇子,语调轻缓,声音柔和,仿若在说一件寻常事。
“原定回府那日的破晓,我在崇莲寺西院外遇到一位小师父,僧伽帽海青衣,瞧着确实是寺中的比丘尼。”
沈嵘神色不变,依旧垂首擦拭长剑,老王妃轻瞥一眼,却知他在认真听。
老王妃莞尔,继续道:“她行色匆匆,甚是慌乱,不小心露出几缕青丝。我打眼一瞧,这位小师父出来的方向,好像是你住的厢房?”
沈嵘沉思片刻,到底还是选择瞒下来,他放下手中鹿皮,收剑入鞘,正襟危坐,为母亲和自己各倒了一盅茶。
袅袅茶香中,沈嵘装似无谓道:“破晓之际,天色不明,阿娘许是看错了。”
他们入住西院后,便有王府侍卫把守,闲杂人等轻易进不去。
那位“小师父”前脚踏进院子,后脚便会被侍卫绑住看管起来。然而,“小师父”却能平安无事地进出,此事到底是谁的安排,无需细想便能猜到。
老王妃听到这话,微挑了下眉,抿唇浅笑,意味深长道:“或许吧。”
说罢,老王妃抿了口茶,看向院墙外面的竹林,好似闲聊般道:“我们搬进这院子,与竹林那头便是邻居,我让周嬷嬷去打探了一番,原来那里住的是京中郑国公府里的三姑娘与她的贴身侍女。”
老王妃轻叹了口气,连摇扇子的动作都慢了许多,语带怜惜。
“年幼失恃,八岁上下,父亲也去了。嫡亲兄长不在身边,无人撑腰,便容易被人欺负,小小年纪到这山中寺庙里祈福,如今京中还有何人记得她。”
“我与周嬷嬷外出散步,时常看到那位侍婢,倒从未见到三姑娘,听闻这些时日,三姑娘都在院里练鞭子。”
老王妃转过头来,对着沈嵘眨眨眼,眉眼带笑,“瞧着今日口出恶言而愤愤离去的女子,三姑娘应当没有吃亏,到底是将门出来的姑娘。”
沈嵘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眸光微闪。
这位三姑娘确实被人欺负惨了,明明系出名门,嫡亲兄长顾长策乃郑国公兼镇北大将军,奈何三姑娘性子太过软弱,误信顾家二房,陷入孤立无援之境,最后惨死于庙中。
眼下她与他一样得了机缘,看来三姑娘重活一世已然想通,才会重新拿起鞭子。
前世他受顾长策所托照顾三姑娘,奈何他回京太迟。
尽管他查清三姑娘惨死真相,帮三姑娘报仇雪恨以及重新收殓,但他仍然有负所托。
如今有他在旁边看护,三姑娘自己也变了性子,那些人可别再想从她的手底下讨着好。
况且,他亦不是前世任人摆布,毫无还手之力的礼亲王了,他醒来后便修书送至顾长策手中,边疆战事很快便能结束。
届时顾长策凯旋入京,以顾长策宠爱妹妹的性子,得知亲妹在京中受了这样的委屈,必定不会轻易放过顾家二房。
不论是顾长策还是三姑娘,他们应当更想亲自动手,他只需在顾长策回京之前,好好护着三姑娘,如此方不负所托。
只是……
三姑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他伤到左肩,从何处得知那张药方,甚至大着胆子夤夜送至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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