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角（1 / 2）

在格莱森子爵的印象里面，他的父亲是个变态，想让人一脚踹死他的那种死变态。

他青春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的父亲对着一副画倾诉爱意，行为举止十分……猥琐。

画上的人很美，是格莱森子爵见过最美丽的人，黑色的长直发，五官精致绝伦，一双泛着光亮的眼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诱惑力，让人一见难忘。

但是画中人再美，还是一脸稚气，格莱森子爵估计，画中人不过十四五岁左右。

如果他父亲和他差不多年纪，他都还可以理解为青春期男性的一时冲动，可是事实是，他父亲现在是个四十几岁的死变态。

自此之后，每次表妹弗洛伦斯或者十多岁的亲戚家的小姐过来玩的时候，格莱森子爵都格外留神，以防万一。

好彩的是，他父亲品味非常高，好像只是喜欢画上的那一位。

然后过了没几年，格莱森子爵就见到了画里面的人，她看着比画上的年龄大了一些，快要到成年的年纪了。

可能是画上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她没有画里面那般让人魂牵梦萦的绝美，反而有些木讷，呆滞的双眼完全没有灵气，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据说还是未来的王子妃，不过他看得出，殿下好像不太喜欢这位木讷的公爵小姐。

平心而论，他父亲的画功是王国内数一数二的，虽然格莱森子爵没有继承这点，但是他的表妹弗洛伦斯有这样的绘画天赋。

自从这位公爵小姐出现在王都之后，弗洛伦斯的花痴对象就从瑞金殿下变成了她，那位可怜的公爵小姐居然在订婚礼上受了重伤时，弗洛伦斯为此伤心了好久。

那次可怕的事件之后，金发的王子殿下召见了格莱森子爵，他来到的时候，他的殿下正在批阅公文，他仿佛每天都在忙各种各样的事情。

“里德，你知道你父亲最近在筹划什么吗？”

“……知道一些。”完蛋，该不会是殿下知道了父亲觊觎他的未婚妻了吧，格莱森子爵心里直呼糟糕。

”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是个可塑之才。”瑞金没有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格莱森家族和奈斯家族，都是我的左臂右膀。”

“那我……去阻止我父亲？”

瑞金思考了片刻，“不，你顺着他的意思，去大肆收购奈斯家族的产业，资金方面我会给你准备，你收购了之后，妥善安排好，不过你要知道，这不是进你口袋的东西，等我以后有空了再来处理。”

“……明白了。”格莱森子爵知晓了瑞金的计划，让他来当这个间谍，为了骗过他的父亲和奈斯家族中的叛徒，以为奈斯家族真的要分崩离析，实际上暗中保存奈斯家族的实力。

他为了打消老父亲的歪念，还透露出了把奈斯小姐送给弗洛伦斯当玩伴的说法。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因为他父亲这个老变态艺术家不是搞阴谋的材料。

他父亲之所以能够稳坐格莱森公爵的这个位置，还是仗义祖父留下来的忠心家臣，以及他父亲尚佳的魔法天赋。

又过了几个月，那位可怜的公爵小姐突然康复，变得伶俐而诡诈，还在棋盘上赢了他，不过格莱森子爵觉得这样的她，终于有了动人的神采，但是和画上摄人心神的风采完全不一样。她双眼闪动着，属于她灵巧而聪慧的光芒，那是属于智慧的魅力。

而另一边，从痛失爱妻中恢复过来的奈斯公爵，很快从瑞金殿下这边获得了资源，重整旗鼓。

在格莱森子爵的记忆里，从来没有露过真容的奈斯公爵，果然不只是个妻管严的简单人物。

回到了在伊泰斯魔法学院宿舍的格莱森子爵，将今天的事汇报给了瑞金。

他对这位王国继承人十分臣服，因为无论在魔法，还是棋盘上，这位殿下都让他心服口服。

“帮我照顾好艾卡，我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就会过来。”瑞金对格莱森子爵提出了要求。

格莱森子爵多少都察觉到，瑞金殿下对现在这位伶俐的奈斯小姐和以前不一样。

但那个变态终归是他的父亲，关于那个变态之前觊觎殿下未婚妻的事情，格莱森子爵还是想求一下情。

“殿下，关于我父亲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他对奈斯小姐起来不该起的心思，但是希望你能够看着我为你效忠的份上，原谅他这次的冒犯……”

“嗯？”传音石里传来了瑞金疑惑的声音。

“？”

不是吗？格莱森子爵以为瑞金知道这件事。

良久，格莱森子爵听到了瑞金窃笑的声音，虽然很克制，但是他很少听到瑞金除了礼貌之外的笑声。

瑞金殿下虽然表明上温和有礼，但是格莱森子爵知道他这是装出来的，这位殿下从里到外都是个相当冷酷无情的人。

“殿下？”

瑞金一边笑一边说道，“里德，你的全名是什么。”

“里德·梅克丽·肖恩·格莱森。”格莱森子爵不明白瑞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我的全名呢？”

“瑞金·恩普丝·盎度纳·肖恩·希利。”

“你表妹的名字呢？”

“弗洛伦斯·特莱姆·肖恩·戈伐……”

“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我们这一辈的名字里面，为什么会有个这么奇怪命名的规律。”

“……”奇怪的命名规律？是指肖恩这个名字出现在中间名的概率特别高吗？格莱森子爵对别人的中间名没什么兴趣，他是知道表妹的名字里也带有肖恩这个名字，可他一直以为是家族里有位特别受人尊重的长辈，所以……

当晚，里德·梅克丽·肖恩·格莱森子爵想了半宿都没有想通，他翻了翻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一辈人的名册，发现肖恩这个名字出现在中间名的次数真的高的离谱。

我这脑瓜子怎么就一直没转过来呢！难不成真的要跟艾卡·奈斯说的一样，要去爬一下树来带点新灵感。

正好这时，殿下的侍从官巴德恩用传音魔石和他商量某些事情，他跟格莱森子爵说了一下八卦。

“那啥，原来奈斯公爵不是很传闻一样，带着面具不是因为他毁容了，相反……”

在结束了通话之后，格莱森子爵回想起了艾卡·奈斯美丽的长相，和她那位英气飒爽的母亲莉迪亚夫人，在容貌上几乎不沾边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向来文雅绅士的格莱森子爵挠了挠头顶，满脑子只有一个词：氧化钙（cao）!

那张画上的，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但是，他父亲格莱森公爵居然惦记了一个有妇之夫这么多年，所以最终结论是，他父亲还是一个老变态。

艾卡今天回到小别墅之后，才从奈斯公爵的通话中，得知了格莱森子爵其实是在瑞金安排下，明面上打压奈斯家族，暗地里帮忙揪出了家族中的叛徒和其他不怀好意的势力。

其实她也察觉到一些端倪了，这位格莱森子爵棋风古板正直，确实不是一个擅长暗箭伤人的人。

而瑞金那边就……艾卡摇了摇头。

不，我才不轻易打开他的好感度呢！

利奥看着一旁纠结的艾卡，忍不住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艾卡，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去我房间里说。”

利奥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在桌子上，透明的瓶子里装了像血一般浓稠的鲜红液体。

房间里，只有艾卡和利奥二人。

“我在考虑，要不要喝下这个东西。”

“这个是什么？”

“上次我去龙之岛，长老的赐名没有成功，但是仪式之后，从龙族的圣物上掉下来了这个，脑子里有把声音，让我喝下这瓶液体。”

“说到声音，我被赐名的时候也听到了，可是为什么要让你喝这个东西啊。”

利奥撩开了刘海，露出了他断了的龙角。“可能是因为这个。”

艾卡吃惊地看着利奥的断角，“痛、痛吗？”艾卡对龙族的认识不多，但是她身为一条幼龙，知道龙角是他们很敏感的地方。

“……痛，怎么说，痛是我最鲜明的感觉了，如果连痛都不痛，那我和块木头没有区别。”利奥不遗余力地在艾卡面前卖惨，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他不太想看到艾卡心里面想着那位准未婚夫。

她中了微月草的毒，可是要解这个毒，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王子妃的位置不会落在她的头上，可是那位准未婚夫，临走之前还在宣示主权……

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迷恋艾卡的容貌，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当情人？利奥不是没有听过希利王国王都荒唐的风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留在自己的身边，龙族的寿命比人类长多了，他可以等，只是这个断掉的角……会不会影响到和她一起的时光呢？

“那些长老说，龙族的角是我们的感知能力，所以我从小就觉得很奇怪，大家吃的食物，能尝出来酸甜苦辣咸，但是我永远都只能吃出来辣味，可是我后来知道，辣不是味觉的一种。”

辣，完完全全就是痛觉。

“除了味觉，那其他有受到影响吗？”艾卡最近在学习医理知识，便继续问道，“听觉、视觉、嗅觉还有触觉呢？”

“……我不知道正常的听觉和触觉是怎么样的，但是嗅觉几乎没有，至于视觉……”

利奥低下了头，靠近了艾卡。

“我要靠的这么近，才看清楚你的脸，而且我好像分辨不出来蓝色。”利奥碧绿的眼睛牢牢地盯紧了艾卡，像要将她刻印在自己的记忆里面。

“……这、这不是很不方便吗？”艾卡担忧地看着利奥，她在的福利院里面，也见过不少残疾的孩子。

“嗯，而且我没办法变成龙的形态，和正常的龙比，力量削弱了很多。”

艾卡知道，削弱力量对于慕强的利奥来说，确实是非常大的打击。

“所以，我想试试喝下这瓶东西，从龙族圣物上掉下来的。但是，长老们都说从没有龙试过这个瓶液体，连这瓶东西是什么、怎么用都不清楚，因为从来都没有龙在断角之后，和我一样活下来的。所以长老们让我自己考虑到底喝还是不喝。”

利奥又靠近了一点，“我问过圣城里的药剂师，他们也分析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原本想问奈斯老师的，可是老师貌似对医药方面不太了解，我也就不让他再多忧心。”

“那、那我去问一下伊恩？”

利奥摇了摇头，“圣城以治疗魔法闻名，这里药剂师们也是见识广博，连他们都不清楚，恐怕圣子冕下也很难轻易知道。而且圣子冕下几乎不接单个的病人，只做某种类型疾病的治疗方案，再让其他人去实施。除了你之外，毕竟你对他有恩情。你觉得他的时间，用来只救我一个人，还是用来救一群人比较好，毕竟断角的龙，只有我一个。”

“那……还是再等等吧，我最近也在学习，说不定……”

“可是我不想等不下去了。”利奥越说越崩溃，在艾卡面前，将自己没有向人诉说过的脆弱和不堪统统都倾诉出来。

原本爽朗的青年，此时变得的阴沉，眉眼间有股化不开的绝望，他双手搭着艾卡的两肩，垂头在她的肩膀上方。

“利奥……”

“我、我刚刚没有说实话，我左眼视力最近下降的很快，我怕再这么下去，我会看不见了……”

艾卡第一次看到利奥流露出这样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