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凌迟?
殿中所有人都惊了,连着内卫都不例外。皇室尊贵,之前纵使是谋反作乱这样大不敬的罪过,也不过是一杯鸠酒,为他们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也算是展示一下帝王最后的宽仁。
“陛下,”内侍总管常善忍不住开口,想要劝说一二。
不是为了废太子,而是为了陛下的声誉,此事一出,定然会招致无数毁谤,实在是不值当啊。
秦枕寒没理他,抱着盛曦光,穿过宫城,回了他的紫宸殿。
宫人叩拜,只敢用余光看去一眼。
被天子抱在怀中的,是谁?
紫宸殿中,秦枕寒将盛曦光放在榻上,要了水来,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她面上的鲜血。
“还是这样顺眼些。”他扔下帕子,后退一步,擦干手上的水珠。
内侍们深深低头,一眼也不敢多看。
“着,追封盛曦光为皇后,葬入,永陵。”秦枕寒顿了顿,如是吩咐。
永陵是他的陵寝。
“陛下,这,”内侍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感受着天子淡淡扫来的一眼,浑身一凉,低下头小心翼翼说,“是否不妥?”
不管盛曦光到底如何,她都是太子的侧妃,天子的儿媳,如今却要被追封为皇后,再加上之前凌迟太子的旨意……
实在是有损天子的声誉啊。
“不妥?”天子似笑非笑,而后面色倏冷,说,“去,安排下去,我要她,风光大葬。”
他的名声?早在当初弑父夺位的时候就没了。
内侍一个哆嗦,不敢多言,下去安排。
两道旨意连下,朝野震动。
谁人不知,盛曦光是太子爱宠,可如今,怎么又成了皇后,还要同葬皇陵。这成何体统!
众臣上书,却都没能改变天子的意思。在太子一党的鲜血洇湿了午门处的土地后,他们到底都闭上了嘴。
据说,废太子受刑整整三月,皮肉尽去,几若白骨,才总算咽了气。
天子不喜,命人挫骨扬灰,消去所有记载,史书除名。
比肩接踵,浩浩荡荡的人群中,灵柩被抬入陵寝之中,众人叩拜,有人念诵着,‘……皇后盛氏,蕙心兰质……’
淡淡的梨花香中,曦光豁然睁眼,弯腰伏在榻边,张口欲呕。
“姑娘!”外面候着的宫女听见动静忙不迭的推门进来。
“出去。”曦光抬手按住胸口,头也不抬,挥袖指向门外。
小心翼翼看了眼,可重重帐幔之后,只能隐约看见一道曼妙的剪影。宫女踌躇了一下,到底退了出去。
这可是太子的心上人,这些时日,哪怕里面的姑娘一直冷着脸,被漠视的太子也不曾有过丝毫不喜恼怒,她们区区奴婢,哪里敢惹得她不悦。
撑着床沿,丝滑的锦缎垂落手背,掩住那段仿佛凝尽霜雪的皓腕。
曦光急急喘息许久,总算缓了那股难受,一双远山似的细眉却仍旧紧紧的蹙着。
皇后?秦顺安那个疯子不会真当上皇帝了吧?
一想到上辈子她死了以后,还要以皇后的名分与秦顺安同葬陵寝,曦光心口的恶心就忍不住又翻滚了上来。
“曦光,宫女说你身体不适,我能进来看看吗?”外面行礼声被一道温润的男声制止,来人止步在帐幔之外,修长的身影落在地上,被门外初春的日光拉的长长的。
曦光抬眼,死死看去,手中紧紧的揪着锦被,牙根咬到生疼。
半晌,忽然扯出了一个笑。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曦光,这里不好吗?”
“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不是!秦顺安,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曦光打断。
“曦光,这就是你的家。”秦顺安坚持道,看她似乎很生气,有点担忧的说,“曦光你别生气,快,去叫太医来。”
“所以你不放我走是吗?”曦光似乎不死心的问。
“曦光,你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滚。”曦光彻底放弃。
“曦光,”秦顺安迟疑的唤她,不肯走。
“滚,”曦光随手拿起茶杯就摔了过去。
碎瓷四溅,外面的人默了一下,细心叮嘱,“那你好好修养,我下午再来看你。”
又踌躇片刻,秦顺安的脚步渐行渐远。
曦光僵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重复着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对话。
果然,不管多少次,秦顺安都,不会放她走。
永远都不会。
等门被关上,她才慢慢放松下来,抬眼定定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宫殿,曦光一点点,一点点的笑了。
抬起手,皓腕纤纤,玉白无暇,不见曾经自残时留下的疤痕,米粒大小的珍珠珠串依旧松松缠在她的腕上,还未曾因为后来和秦顺安争执而弄断。
此时,她刚刚十六岁。
就在这一年,她巧遇了温柔敦厚的秦顺安,他骗她双亲已然不在世,未曾娶妻,与她在师傅面前拜过天地,然后带着她回京。
可一切都是假的。
秦顺安是太子,早在两年前就娶了太子妃,还有数名妾室。
她被骗之后想要逃走,却被秦顺安幽禁在了这宫殿之中。
曦光下了床,走到窗前,使劲推开了窗户。
守在外面的宫女屈膝行礼,她没有理会,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
“今天是几日?”这个事实太过美好,好到曦光至今也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回姑娘,今天是冬月二十五。”宫女不敢耽搁,立即回答。
“是武德八年吗?”她又问。
这话分明昨晚曦光就问过,宫女不解她为何还要再问,心中纳罕,口中称是。
“没错姑娘,正是武德八年。”
武德八年,冬月二十五。
她来到玉京的第三日,也是第一次逃走失败,被秦顺安关起来的第二日。
这个时候,师傅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这之前,她要让秦顺安,去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