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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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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稚抱着婴孩在草原里奔跑。

柔嫩的双足如何抵得过训练有素的大宛良马,很快,他便策马拦在她前面,薛稚畏惧撞上,只好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两步。

怀中不过几个月大小的婴孩受了惊,在广袤的苍穹下哇哇大哭起来,情知逃不过,她只得一边安抚着小婴儿一边恐惧地朝后退着,始终也不肯看他。

“你跑什么啊?”桓羡翻身下马,不觉竟踉跄了一下,一深一浅走在草地里,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边靠近一边忍不住质问: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担心你?你为什么要乱跑?这些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虽是质问,他语中唯闻深沉的担心,薛稚心脏处狠狠一颤,眼眶微涩,却固执地撇过脸向后退着,不肯相见。

她是个拒绝的意思,桓羡只好在她身前停驻,因激动而急促起来的呼吸尚响在喉咙里,一边平复着,一双冷峻的眼一边担忧地在她身上逡巡。

这是活生生的,完整的,脸上没有血的薛稚。

不是怀朔城下被砂石磨平了脸、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脸上血的女尸,也不是栖鸾殿中、那口金丝楠木棺里,几成枯骨的遗骸。

即虽早有预料,可真正见到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

她还活着,就站在自己眼前,穿着游牧民族的衣服,梳着游牧民族的发式,戴着游牧民族的额饰。

整个人如同草原上红丹丹的格桑花一般鲜艳美丽,有如脱胎换骨了一般,面色红润,健美活泼。如非看到她眼中熟悉的柔弱与害怕,便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她。

他原本是愤怒的,可当看到那双永生也不会忘记的眼睛,终究还是心软下来,走过去,不自觉缓和了声音:

“这孩子是谁的?”

没有回应,她低着眼睫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怀中的婴儿,唯余双肩轻微颤抖。桓羡只好尴尬地自己找话:

“是我们的孩子?”

她愤恨地抬眸瞪他,脸上的神情已然说明答案,也无异于承认了她是薛稚的事实。

不是他的。

桓羡脸上溢出一丝怒气,声音也不由拔高些许:“那是贺兰霆的?”

薛稚终忍不住,开口呛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桓羡彻底地愣住。

“你……”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明显成熟美艳许多的妹妹,心脏处漫开的一丝疼痛使得他连疑问也不敢宣之于口。

只是在心中想,他把她弄丢的这些年,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竟然连孩子的生父也不知道是谁?

他问也不敢问,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自责与愧疚。道:“和我回去,我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的,把她当作我们的孩子。”

薛稚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被他误会成了什么,却也没解释,于心内冷笑一声,语气冷漠地道:“她是我的女儿,和陛下没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娘俩的事,就不牢陛下操心了。”

又在心里怨他。

她是多恨他呀!好容易她才在岁月流转里渐渐淡忘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偶尔也会没出息地想起小时候的和软时光,他却偏偏要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提醒着她他做过的事,将那些美好的、虚幻的记忆,再一次打碎。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从头到尾,这个人,就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而她方才那话也不算作假。

这孩子是她们逃难途中一位妇女塞给她的,才生下来不到三个月。那妇女似乎产子后身子一直将很差,又中了箭,小腿血流不止,不想做队伍的拖累就把孩子托付给了她,自己留在原地听天由命。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名妇女的名字。

想到这里,她忙又催促他:“你现在派人去救救她们。人,我们还有很多人,在后面没能跟上来!”

“再不派人过去,她们会死的!”她焦急地说。王女的责任感于这一刻压过了和他的龃龉。

桓羡震愕半晌,终咽下那些涌到喉口的疑问,解下披风俯身笼在了她身上。

他叫来伏胤,吩咐了命一小队骑兵去寻贺兰部百姓的事,正是这时,草原上已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二人同时回过头去。

远处的高坡上,贺兰霆已单骑匹马行驶了来,身后更远处则是远至柔然而来的援军。

桓羡面色微变,扶着薛稚起身,贺兰霆很快便逼近了来,面色有如祁连山上终年不化的雪,极冷。

“栀栀,和阿干回去。”

他身上只背了一副弓箭,手里擒着马鞭。俊眼秀眉,在阴暗天色下如鹰的锐利阴沉。

薛稚有些犹豫,还不及做出选择,身侧的桓羡亦道:“栀栀,和哥哥走。你的谢郎他们,可还在京城等你呢。离家这么久,也不想着回去看一看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攥住了薛稚的手,五指亲密地探入她指缝,同她十指相握,微笑看向贺兰霆。

他觉得,薛稚会作何选择,简直不言而喻。

贺兰霆却是看也未看他,仍旧对薛稚道:“栀栀,你知道,阿干从不逼迫于你。一切仅凭你自己选择。”

“你自己选,是和我回贺兰部做你的王女,造福和庇佑你的子民,还是和他回去,做一只永生也逃不出男人掌控的笼中鸟?”

薛稚已经愣在了原地,连被兄长攥住手也未发觉,此时却因表兄这一句狠狠一颤,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水。

她是真的很想回贺兰部,哪怕余生都不能回故土,也不能再和亲友相见。可,她有选择的权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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