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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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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奚柘从村塾回家,刚到院子门口就遇见才从田里回来的爹娘和二槐。

东遥村地处大邺偏北的济东省高州府,紧挨在大瑶山东面,虽冬季会下雪,却远不及极北的那些地区冷,因此,种田是采取两年三熟,轮种的方式。

即前一年秋天种下麦苗,过冬后,来年入夏前收割,接着再种豆,中秋前后收,收完让田地闲上一冬,下一年的春季就种些杂粮,比如高粱、谷子、棉花什么的,夏末秋初时收。

如此循环往复,田里既产出多,又不伤地。

所以眼下虽已冬月,奚柘爹娘也不得闲,还要下田。今秋才种下的麦苗,若想平安过冬,来年丰收,就必须在冬月里盖肥。

上一世奚柘读书极为用功,除去村塾,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苦读,便只有耕种收割这样需抢日子的农忙时节会下地去帮忙,像冬月里盖肥这样的活计,就往往都不去了。

他二弟奚槐,懂事早,又一直未能进入村塾开蒙,便从来都随爹娘下地干活,无一句牢骚。

等老三奚枫,年岁太小,又是幺儿,一直被爹娘和两个哥哥宠着,哪怕去田里也只是玩,几乎帮不上忙,便没人管他,随他白日里跟村中小娃们四处去耍,只要记得天晚时早些回家就行。

院子门口,奚柘迎到爹娘身前,伸手去接他们手上东西,却叫三人都躲了开。

“柘儿,你别碰了,先进屋!你身上干净,包袱里还有书,我们这才下完地,盖完肥,身上和手上的这些东西都又臭又脏,你别一个劲往前凑乎。快些进屋去!”

说话的是奚柘的爹,叫奚庆山。

人如其名,很高很壮的一位庄稼汉子,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常年被日头晒出来的,站到那,真稳如一座大山一般。

奚柘听罢,便将装书本和纸笔的包袱往身后背了背,接着又想上前。

他娘何秀秀就瞪了他一眼。

“怎么?从树上摔下一回就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快些进屋去!叫你不要碰就不要碰!衣裳碰脏了娘能给你洗,那书本要是脏了,再怎么还先生?”

何秀秀是一位典型的庄稼娘子,能看出她少女时模样很清秀,但经过这么些年庄户生活的打磨,如今脸上发间早已留下了不少岁月痕迹。

何秀秀刚数落完奚柘,奚柘二弟奚槐就笑呵呵上前,抢过了爹娘手里的东西。

“大哥,你别沾手了,快进屋吧!东西我去放好。你实在要帮爹娘,就去屋里歇着。你从树上摔下来这回,爹娘都心疼死了,能让你今日就去村塾,已经是开了恩。他们恨不得你全天都躺在炕上,再多歇几日。”

奚槐今年不过九岁,跟在爹娘身后做了这么些日子农活,面庞依旧鲜嫩白皙。他长了一副弯弯笑眼,不似奚柘和奚枫都是一双雁眼,一看就脾气好,性子实诚。

但奚柘知道,二槐脾气是真好,性子实诚却要分人分事,否则前世又怎会做到大邺首富?

一家人正笑笑闹闹,不远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也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着一身赭色带补丁的袄裤,头发已半白,梳成一髻盘于脑后,只额前箍了条浆洗得都看不出颜色的抹额。

老人家臂弯里还挎了个大篮子,上面盖着块干净的粗布,看着挺沉。

“庆山啊,你们一家子都在呢!正好我给你们带了晌午饭,快进去吃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奚柘看清来人后,心绪不免有些激动。

是隔壁的桑阿婆,也是他前世未婚妻桑果的外祖母,一个特别和气的老太太。

便是这位老人家的过世,叫桑果被托付给了他们家,做了他十几年的未婚妻。

一回忆起上一世,奚柘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大石,总堵得厉害。

他正分神,他爹奚庆山就迎了上去。

“大娘,你看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家就两顿饭,根本不吃晌午饭,你怎的又给做了送过来?”

桑阿婆就笑:“平时不吃便罢,但这几日都在田里干活,午间不吃些东西,下午哪有力气?再说,我给你们做点吃食怎么了?我家那几亩田不也你们在帮着侍弄?庆山啊,你若再这样外道,大娘可就生气了!”

“哎……大娘,你看你……”

奚庆山还想推拒,却叫桑阿婆一摆手打住。

她转头看向奚柘:“你们不吃,大柘还不吃?为救我家桑果,他从那大柿树上摔下来,落地前将小丫头护了个严实,没叫受一丁点伤,自己却昏睡了三日。我不该多做些好吃的,给他将养将养身子?”

便这样,一家人推拒不过,就将老人家迎进了院子。

奚柘家,几年前曾受过桑阿婆恩惠,又因一些缘由,开始与桑家比邻而居。两家都不是什么宽裕人家,但都热心和善,便很快相处得如一家人一般。

桑家,只桑阿婆和桑果两个。明明桑果姓桑,桑阿婆却说自己是小丫头的外祖母,只让桑果按本地习俗叫她阿婆,却不许叫她阿奶。

至于桑家的其他人都去了哪,或是都怎么样了,桑阿婆则从不多说。

问急了,就一句,都死在了外面的天灾里。

村里人也只知道,桑阿婆和他夫君早年都是本村人,在其夫未及弱冠时就带着她离开了,再回来,已是几十年后,回来的人却只有桑阿婆和她怀中一个襁褓。

奚柘爹娘年轻力壮,看不得这样一对孤老稚儿在田中辛劳,便将她们家那几亩田里的活全担了下来。

桑阿婆也不是个心安理得受人帮助的人,便总会像今日这般做些吃食,或者帮忙照顾小枫,多少回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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