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他入队最晚，而且自认在团队中是身份最低微的，不像师父命格高贵，是金蝉子转世；不像大师兄那么无畏，连天庭都不放在眼中；也不像二师兄那般有后台，连调戏了嫦娥都不过是小惩大诫，当然投胎做猪是个意外；他知道自己连师父的坐骑白龙马都比不上，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身份，迟早会归位成神的。

他，一个兢兢业业、本本分分的小神仙，职业卷帘人而已，说白了就是在天庭打杂的，幸好玉帝不是文艺范儿的，不然时不时问他“雨后到底是绿肥还是红瘦”，他可不知道如何作答才算对路。

至于卷帘后面跟着的所谓“大将”二字，不过是天庭封官时候习以为常的浮夸。说来可笑，什么因打碎琉璃盏而受罚下凡，就是王母娘娘杀鸡给猴看，拿他这个玉帝身边的小跟班儿撒气、跟玉帝闹性子呢。

很可能，一句罚语过后，王母娘娘早忘记他是哪根葱、哪根蒜了。

在流沙河沉沦悲愤的沙和尚，得到观音娘娘点拨和扶持，才没有像别的妖怪一样成为取经团队刷经验值的道具，而是加入了进去，成了“沙悟净”，当然，这个法号也没什么人叫就是了。

正因他不同于取经团队其他人的经历，沙和尚对于他们取经一行背后的佛道之争，隐隐有些感受。

虽然他沉默寡言，日常形象就是行路挑担、停下喂马，支着下巴微笑着听大师兄和二师兄斗嘴，最多说一句“你们感情真好”，他心里却常常思考，漫漫长路，到底哪一关、哪一难会是最困难的，会是王母娘娘一系使出浑身解数来阻拦唐僧的。

今日随船进了女儿国，他自然与唐僧、孙悟空、猪八戒一样，被举国上下无男子震惊了一下。不过，一群妇孺有什么为难或者厉害的？沙和尚真以为他们能在此稍作修整，不必担心师父被哪家妖怪抓去折腾了。

谁晓得，最厉害的考验不在外部，而是在师父肚子里面？

其实，从师父随着女儿国国主等人回宫之后，沙和尚就看他不太对劲了。

要知道，师父的通透灵秀不仅表现在对佛经的领悟上。

他是个出家之人，不过极是晓得凡尘规矩，沿途与各国不同性情、不同年龄的国王谈笑风生、不卑不亢，一向能迅速得到各国高层的崇拜，毕竟他是经历过大唐宫廷洗礼的御用高僧。

然而，沙和尚观察女儿国这位姜国主与师父相处，明明显显是人家女子占主导，一句“御弟哥哥”弄得师父张口结舌。

而且，两人并行时，姜国主与师父之间的距离属实太近了，宽大的衣袂时不时相交，猛一看还以为两人手拉手了呢。师父也神思恍惚地不躲不避。

沙和尚以己度人，担心师父动了春心，对漂亮的女国主不自觉起了什么心思。

在小厅里，他坐在最远处，眼睛却牢牢锁在最上首的师父身上，不断分析他的神情，面上倒是波澜不惊，所以才能及时扯袖提醒二师兄，不要擅自先饮下落胎泉水，跟着师父的举动走。

万万没想到，姜国主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沙和尚觉得得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解释，师父的反常，原来是因腹中胎儿在纠结。

沙和尚在天庭和人间都是沉默寡言的，他的乐趣在于观察周遭人际变化，思考所得全部放在自己心里。

因此他知道，一旦诞育后代，师父就不再是原先的师父了，佛子成了人父，他的向佛之心必然会变得斑驳不纯。

面对以无私无差别普爱世人为特点的大乘佛经，师父还能担任宣传教化的职责么？取经不会就半途而废在这女儿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