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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病秧子崔昭如在侍人引领下回到长乐宫。
进门之前,宋嘉拉着她说倘若贵妃问起太子的事就全部推到她身上,她可不想见婆媳间出什么矛盾。
崔昭如自然不会这样做。
地方是宋嘉领着她去的,可救不救谢寄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不会要旁人为她的选择买单。何况这件事也不算什么,事出有因,崔昭如不觉得母亲贵妃不能理解。
而且,贵妃能不能理解并重要,她只需要母亲理解。
好在长乐宫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又或者是风声还未传过来。
其他公主皇子已经离开,长乐宫只剩下卢贵妃长公主与她和宋嘉。宋嘉原没有留下来用饭的资格,是卢贵妃开了口。太后同卢贵妃是亲姑侄,自然不会当下反驳她,只拿眼睛瞥了眼卢贵妃,像是有些不满,不过贵妃全当没看见。
总归崔昭如觉着这顿饭吃的不是很有滋味。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太后依旧如邻家老太太一般为她添菜,长公主和贵妃亦如是,在她这里,三人十分和睦,可一旦睁眼看过去便会发现几人脸色都不大好。
崔昭如也就不大好说事,直到晚上才得到机会。
这一夜长公主没有回府,同她一起住在长乐宫,太后安寝之后,她来到崔昭如的寝房。崔昭如斟酌着想将这一日发生的事同她说,却听长公主先开口。
长公主坐在她身边,凤眸里是她看不太明白的情绪,声音有些低沉,问她,
“阿绪喜欢贵妃姨母吗?”
“啊?”崔昭如想了想才说,“还成。”
也许没有去北州,她们的关系可能会很好。
孩提的时候她很喜欢缠着贵妃玩,贵妃也很喜欢打扮她、待她很好,可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现如今的贵妃对崔昭如而言就是有些熟悉的姨母。
“倘若贵妃要将宋二小姐给你当妹妹……”
长公主说得很委婉。
崔昭如却在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妹妹自然不可能是她母亲肚子里出来个妹妹,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弄个结拜姐妹,只能是妻妾之间的姐妹了。
崔昭如直接道,“阿娘,我本来就不喜欢谢辰行,倘若他要三妻四妾,你还要我嫁给他,那我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终生不嫁。”
她在北州生活这些年,北州民风粗犷,她便并不似上都贵女温婉,何况,面对母亲、同母亲说话也不需要委婉。
长公主一听,神情慌张,连着呸了好几句,对崔昭如说,“阿绪以后再不能说这些话了。你怎么能当姑子,你必须要夫婿和睦,生活圆满,尊贵无比,怎么可能去当姑子!”
几个词语被她说的极为流畅,就像是这些年心里头念过无数回。
崔昭如也确实听她说过许多回,轻声叹了一口气,“那能怎么办,总归纳妾我是不能接受的。”
她的身份不可能嫁给除皇室外的人。
谢辰行原本属于她勉勉强强可以接受的类型,但如果要三妻四妾,那还是算了。她这辈子没什么远大理想,只要求丈夫不能纳妾,毕竟她全家都不纳妾。
“阿娘也不能接受,”长公主跟着她叹气,眉眼间有些冷意,低声念了句,“卢明月真是发疯,疯过头了!”
崔昭如想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长公主却已经收起怒意,揉着崔昭如的手指头,安抚她,“好了,阿绪别担心,阿娘一定会给你选一个最好的夫婿。”
如此一来,崔昭如便明白她问什么长公主都是不会回的,她斟酌着将今日救太子的事说了出来,也做好了母亲皱眉的打算,毕竟太子是皇后麾下的人,皇后同她母亲、同贵妃都不太和睦。
结果长公主并没有皱眉,她像是听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问了句。
“太子会不会是你梦里头的玄衣人?”
崔昭如摇头道,“应该不是。”
她梦里的玄衣人手上有一层厚厚的、粗糙的茧,那应该是长年练武所致。梦里的她不喜欢那层茧,每每回避,因此崔昭如的记忆还挺深刻。
今日太子把她当做母亲,握住她的手时,她没能从太子的手上感受到老茧。
太子的手很漂亮,指骨分明,指节修长,是一双从未练过武的手。
“那便好。”
长公主也只是随口一问。太子只是皇后的傀儡,还是皇后将要放弃的傀儡。长公主不觉得太子能有为王称帝的能力,更不觉得他的品性是演出来的,毕竟,演的这样孱弱能有什么用?高门显贵看重的从来不是品性温和,而是有多少能力。
因天香草一事,她对太子也有些微的好感,加之今日被卢明月拒绝了,面对崔昭如的请求,她便展明自己的态度,笑着说,“阿绪心肠好,救了便救了,没什么打紧的,阿娘原本也想帮一帮太子,毕竟你那味天香草是他送来的,他也是个挺不错的人,阿绪想帮他便帮吧。”
总归翻不起什么波澜,还能显得崔昭如品性端和。
崔昭如听了这话才放轻松。
她知道自己年幼,做不成父母的盔甲,反而会是亲人家族的软肋,她不想让家人陷入困境,太子那件事也是她深思熟虑觉得不打紧才去做的,还好不打紧。
她放下心,母女两人又夜谈了一些话,等她睡下,长公主才离开。
长公主在宫中有自己的寝宫,不过这几日她更想陪着女儿和母亲,因此就住在崔昭如对面的侧殿内。回到殿中,邹女史为她拆开头上繁杂发髻,轻按头皮,此刻她才觉着这一日的疲惫到了头。
舒畅间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想到卢明月,再想到宋嘉,长公主眉眼又冷了些。
最近她是真不明白卢明月在想什么。
原本一桩好好的婚事,就因卢明月的胡闹,徒生许多烦恼。
卢明月看上去像是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阿绪的婆母。
可宫里还有比淮王更好的人吗?
似乎也没有。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只能再看看。
母亲愁绪不止,崔昭如却一夜好梦。
她不知道长公主在担心什么,若是知道,肯定会说做姑子,何必一定要嫁人呢,不嫁人就挺好,没有婆媳烦恼,更不会有妻妾烦恼。
她在长乐宫中陪着太后与长公主用过早膳,心里记挂太子伤势,带上齐全的药材便出门了,药材是她在太医院拿来的,事情长公主与太后都知道了,两人看上去也有事相商,并未阻拦她,只要她多穿件衣裳,重光宫风冷,别受了寒。
于是崔昭如穿着厚厚的鹅黄对襟宫裙,她很喜欢这件裙子,暖和又漂亮,领口袖口都有她喜爱的杏花,搭上一件绯红缠枝斗篷格外好看。
今日天气是有些凉,穿成这样了,崔昭如还觉得冷。
等她走到重光宫便更觉冷了。
窗门大开,一眼望去殿内雪洞一般荒凉,昨日榻上还有一层薄棉被,今日便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回事?”崔昭如问那侍仆。
侍仆往旁边瞧了两眼,低声说,“今早上那卢真忽然跑过来,说是秉持贵妃娘娘懿旨,要给殿下换些好的被子,结果拿走便没拿回来。”
他指了指残破的木窗,“走之前还将挡风的窗给打坏了。”
卢真。
就是那个纨绔。
崔昭如昨日打听了一些,知道这人是卢贵妃内侄,也是谢辰行的伴读。这个模样的伴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谢辰行得被伴成什么模样。
崔昭如压下心中不快,吩咐青枝去拿来好的被子,叫人修理窗户。
接着才问侍仆,“你家殿下呢?”
“殿下追猫去了。”侍仆答道。
“什么?”崔昭如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异闻。
昨日被打成那样的人,今日要去追猫?
侍仆又格外轻声地说,“殿下喜欢猫,在东宫养了好几只,早上被卢真瞧见,险些溺死,殿下以身相护,最后卢真便将所有猫藏起来,要殿下自个儿去寻,其他都寻到了,唯有一直才出生几个月的不见了。”
墙角出现喵喵声,崔昭如一眼便看见那些猫。
她很喜欢猫,幼年的时候她就有过一只小猫,可惜后来不明不白死了,她连着伤心了好几日,后来便不养了,以免自己照料不周,徒增伤心。
不养归不养,不妨碍她喜欢小猫。
太子的这一窝猫每一只都很漂亮,白的高贵,黑的神秘慵懒,棕色可爱,但每一只身上都有泥点子,其中白色的那一只皮毛间还有一道血痕。
该死的卢真。
虐猫狂都该去死。
“郡主怎么来了?”
清润温和的声音打断崔昭如思绪。
她朝声音瞧过去。
昨日还躺在榻上昏厥不醒的太子今日已站了起来,他脸上的伤口没有结疤,眉尾长长一道,血色凝结成了黑色,配上他斯文的面孔居然有一种另样的美感。
黑色衣裳很衬他。
就像是红梅白雪那样的相衬。
崔昭如又一回感叹太子的美貌。
她心下感叹,面上却十分端庄,笑容不露齿,平声说,“母亲关念殿下身体,令我来看看。”
崔昭如自然可以直接说自己的关心。可看着太子那张斯文守礼的脸,她觉得倘若说出来,太子必定会离她八丈远。
这样一幅相貌,这样的气度,再加上昨日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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