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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愫/文

陶咏华拉着苏茵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数落:“茵茵,她就是个骗子,别再被她骗了。”

什么鬼上身,撒米粒,装得不男不女,全都是骗人的把戏。

苏茵一言不发,呆呆跟在陶咏华的阴影中,淡的像一抹影子,眼睛紧紧盯着陶咏华后背,怎么她的运气就会这么好呢?

陶咏华把苏茵带回了家,苏茵回到自己房中。

她一闭眼睛,就又坐到在喜床上,满天满地都是红色,屋外锣鼓喧嚣,再过一刻就会有人请她出去拜堂。

但今天进来的不是丫环,是那个男人,他青白着一张脸,恶狠狠逼近她:“你敢骗我!你敢骗我!”

喜房内刹时阴风大作,苏茵每次都缩在床角,苦熬着等这个梦过去,等天亮了就好。

可这次她没有,她一把掀开红盖头,盯住男人:“我也用观音水擦过身,你要碰我就试试看!”

男人的手像被火燎过,掌心全是水泡,他举起巴掌就要打苏茵的脸,听见这句,又缩回手。

可他冷笑一声,目光在苏茵身上留连:“你躲不掉的,你生是我詹家的人,死是我詹家的鬼。”

苏茵恨恨,她说她不认识梦里的男人,是她说谎了。

她当然认识这个男人,这是她的未婚夫。

她打小就跟詹家定了亲,可詹少爷不学无术,还沾上了抽大烟的毛病,詹家老太太说:“戒什么?一点烟土才多少钱,在家里抽烟,总比到去外面鬼混要强。”

为了留住她的宝贝孙子,詹老太太还专给詹少爷买了点烟泡的小丫头,詹少爷每天睡到日上三杆,醒来就往榻上一躺。

小丫头伶伶俐俐送上一管烟,詹少爷便开始吞云吐雾,抽得飘飘欲仙,劲一上来就跟丫头胡天胡地。

苏茵从小定亲,算是半个詹家人,她越长大越不愿意认命,好不容易说动父母送她去新式学堂。

詹老太太发话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能跟男人一样去学堂。”

詹家可是有三座牌坊的人家,詹老太太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苦熬一生都没堕清名,她的话自是本乡妇女的圭臬。

苏茵就没能去城里上学。

苏家拖着不让女儿过门,詹少爷也不急,他这辈子也就在烟榻上躺着了,可谁也没想到,一管云烟要了他的命。

詹老太太死活要娶苏茵进门,跟牌位拜堂,守望门寡。

“我能守,她怎么不能守?”

苏家自然不肯送女儿过门守活寡,可詹老太太就是按着生辰八字不退亲,还把苏茵的名字刻在了詹少爷的墓碑上。

等苏父苏母因病亡故之后,苏茵就到上海来投奔姨母,她这辈子都没出过乡,进了陶家的大门,才知道原来一样是女子,表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那些洋装,皮鞋还有运动服,是苏茵这辈子都没见没穿过的,因为那不符合三从四德。

表姐也是家里独生女儿,可她从不自卑,也从不怯弱,连姨父姨妈也没有因为只有女儿就低人一头。

苏茵也见过霍震烨的,他高大英俊,跟詹少爷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表姐跟她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知道霍震烨也是个纨绔,苏茵心里隐隐觉得开心,表姐跟她也没什么不同的。

直到她听见姨父跟表姐说:“霍震烨留过洋,他不排斥新女性,你嫁给她以后读书交际都不会受限制。”

等表姐走了,姨父又跟姨妈说:“我找人打听过了,他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书画琴棋都有一手,又是不受宠的小儿子,在霍家是继承不到家业的,配我们咏华正好,要是真的不堪,也是能离婚的。”

苏茵咬着手帕,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日子过得这么苦!

要是……要是表姐走了,表姐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詹少堂,你真的不想要我表姐?”

詹少堂想起陶咏华漂亮丰满的样子,再看看苏茵,单薄纤瘦脸色阴沉,他张口便是道阴风:“可她没跟我定亲,我带不走她。”

“我可以帮你。”苏茵在梦中这么说,她死死抠住喜服上的织金龙凤,“用什么办法,才能换人?”

詹少堂阴笑几声:“你把她的生辰八字烧来给我。”

说着他就隐去了,新郎一走,亲事不成,满目鲜红都褪了颜色。

苏茵满身虚汗醒过来,她望着灯影,抬起手来死死咬住胳膊上的肉,舌尖尝到血腥味,又痛楚又清醒。

只要表姐没了,一切就都是她的,说不定能连同……连同那个英俊的未婚夫。

苏茵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她到厨房熬了燕窝粥,做了小菜,端上餐桌。

她还特意换了衣服,是姨妈给她做的洋装,漂亮的包领衬衣,领子上打着蝴蝶结,头发散开披在肩上,夹了个水晶发夹。

“姨妈昨天通宵打牌,吃别的一定没什么食欲,我做了燕窝粥,姨妈和表姐都尝一尝。”

陶咏华看她精神好起来,很替她高兴,等没人的时候才问她:“你好了?”

苏茵低下头,微微一笑:“心里想通,就没做梦了,表姐,多谢你担心我,我真的好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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