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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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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凌安忙着处决沈家同党,隔三差五就有斩首流放之类的诏令,皇宫上下人心惶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着,没人会注意到寒冬天气少见地回暖,也不会发现西南偏殿已经许久未开。

刚到辰时,沈如霜就从睡梦中忽然惊醒,凝视着轻纱帷幔许久也无法入眠,反而愈发清明,脑海中的思绪不住地翻涌着,干脆披衣起身,坐在了梳妆镜前。

晦暗铜镜中倒映出一张清婉秀丽的脸庞,肤如凝脂般细腻柔滑,樱唇小巧莹润,俏丽的鼻尖和细弯黛眉依稀可见往日灵气,只是秋水般的眸中尽是茫然与忧愁,凝视着脸侧一道淡淡的疤痕。

经过这段时日的悉心照料,伤口已经好了大半,疤痕约两段指节长,泛着一层浅粉,微斜地横于耳前的脸侧,并非十分惹眼,若是多抹些脂粉再散落几缕秀发,应当不易发现。

沈如霜久久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发颤,单薄的指尖缓缓抚摸上那道疤痕,发痒的触感让她气息一时有些凌乱。

她在养伤的日子里一直沉默寡言,也几乎没有迈出过寝殿的门。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她伤心过度,还会耐着性子安慰一番,后来发现她三餐起居一切如常,皆以为她已然接受了事实,便懒得再来费唇舌,更有甚者还会暗暗羡慕她救了陛下的命,这一世都不用发愁了。

可是只有沈如霜自己知道,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哪里会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更何况她曾经是街巷中出挑的一个,自幼无论是邻家婶子还是巷尾阿婆,见了面都笑嘻嘻地夸她模样俊俏,不知以后便宜了谁家公子。

那一箭虽然只是从脸颊擦过,并未伤及性命,却硬生生将她为数不多的骄傲折断了。

只不过她别无选择,用一道疤换一条命,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也是到了这时才知道,若是真正心疼她的人,就算不多言语也知晓她心中痛楚,而萧凌安这样心如寒冰的人,就算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和倾诉,也只会惹他厌烦。

沈如霜轻轻叹了一口气,随意地在梳妆匣中翻找着首饰,却无意间发现最底层有一个小小的锦盒,用一块淡紫色的丝帕包着,宝贝似的收在最里面,生怕碰坏了。

她一层层将其揭开,才发现这是一只豆种翠玉镯子,底子粗糙杂乱,几乎没有水头,唯独中间一抹翠色勉强能够入眼。

这原本不值几个钱,这般珍视只因是阿娘的遗物。

她幼时听巷子里的老人说,阿娘年轻时生的极美,也极爱美。当时她全然不信,直到偶然在阿娘的匣子里找到了沈文清留下的一幅画像。

画中的阿娘花容月貌,身姿窈窕婀娜,笑起来眉眼弯弯似新月,梨涡浅浅旋于唇边,当真是标致的美人,与眼前憔悴干瘦、眼角布满皱纹的阿娘判若两人。

还记得那时她眼泪汪汪地环住阿娘的腰,吸着鼻子问阿娘会不会难过,阿娘不悲也不恼,笑容一如往常般温柔似水,抚摸着她的发顶道:

“兴许是难过的,但是囡囡不必心疼。咱们活着又不是只为了这张脸,还有良辰美景,三餐四季。哪怕容颜尽毁亦不足为惧,最可怕的是自轻自贱,意志消沉,那才是真的完了。”

那时她年幼无知,听不懂阿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在安慰着自己。现在这般境况再次回味起来,倒是豁然开朗,彻底明白了阿娘话中的深意。

沈如霜倏忽间从椅子上站起身,黯淡的眸子被烛光映照得发亮,如同在深处燃起了两团小小的火焰,面容上的阴云消散了些许,仿佛有微风拂过般温柔又坚韧。

是啊,就算是破了相又如何?她这辈子不能被永远困在深宫里,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要回到自由的江南去,她此生还有太多的美好在等着自己。

只要她跨过了这道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心愿也都会实现的,若是就此遮掩逃避才是真的再也没有指望了。

沈如霜在这瞬间如梦初醒般想明白了,步子不免激动和慌张,三两下就行至窗前,第一回将重重帘幕果断拉开。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下来,悄然融化着坚实的冰雪,院子里的地面都闪着亮晶晶的光彩,如同撒了一层碎金。枝头偶尔听闻几声鸟雀嘤啾,就算被困于宫墙之内也尽力扑棱着翅膀,飞上屋檐离去了。

“玉竹,我想出去转转。”沈如霜唇边扬起一抹笑。

很快玉竹就闻声而至,差点儿以为听错了,看见沈如霜重新振作的模样眼眶发酸,哽咽着应声准备去了。

养心殿内,萧凌安暂且将堆叠的奏折置放在一边,手中摆弄着一块即将做完的面具。

这块面具瞧着与众不同,通身用黄金打造而成,玲珑小巧只有巴掌大,金丝缠绕成一只惟妙惟肖的镂空凤凰置于其间,两头穿着柔软金丝线可以系与脑后,就算说是别具一格的妆饰也不足为过。

萧凌安又查验了一遍,将最后一根金线压平整,这才满意地将其放入锦盒,命安公公备下车马去西南偏殿。

刚出殿门不远,安公公就停下了车马,恭敬的禀告说沈如霜就在前面的御花园里,恰巧省得绕一段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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