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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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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砸下话来,砚夕的眼皮似是受了重击,当即垂下眸。

容牧轻轻一笑,似是笑她不知好歹。

这时有人端了吃食进来,奉到容牧跟前,他却随手一指:“给她。”

砚夕眼前就有了一碟炙羊肉、两个胡饼并一碗粥。她抿着的唇松了几分,这味道实在诱人,可这食量好像有点多。

容牧挥手让其余侍者退了出去,也不看她,就说:“孤赏你的,吃饱了也好有力气吐实话。”

砚夕并未动黑漆托盘里的吃食,闷头回:“大王爱惜赐物,婢子不敢推辞,可婢子并不知所犯之罪,竟要劳累大王亲鞠审问。”

容牧的酒劲上来,浑身发热,情绪就有些躁了。他抬手往颈下探去,扯开圆领袍的领口。也是奇了,他酒量一向不差,今日竟被那群侧妃敬得有些醉了。

他缓了缓,一手撑在小几上,看向底下跪着的人,竟不自觉地想起了故人。他的另一手就伸了出去,掌心向上,四指向里一弯,示意砚夕近前来。

这屋中的炭火足,可砚夕在看到容牧的举止后猛增了寒意。虽没听说过相王好色,可这相王府里的侧妃并不少,被他宠幸的女史也有。当初素馨对她冷言冷语,多半是也是因为后者。

短暂思索后,砚夕还是忍着双腿的不适站起身来,行至他跟前,复又跪了下来。

尚未等她回神,容牧就捞起了她下颌。砚夕双眼眨得飞快,喉头也跟着一紧,嘴巴张开又闭上。他的手在移动,从下颌至脸颊,从耳垂至秀颈。

砚夕在他手继续往下的时候,闭着眼睛躲开,她已经完全忘了腿麻,提着一口气站起身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至一旁的案边,伸手从果盘中握住一枚雪梨,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刀子,干脆就这么拿着,慌着神冲他道:“大王中酒了,雪……雪梨可解酒。”

那双手哆哆嗦嗦,继而手腕一紧,她竟被容牧扯到跟前。

“噔”地一声,雪梨落地,咕噜噜滚远了。

这比那晚在亭中的场景还令砚夕恐惧,她除了嗅到他身上甘甜的龙涎香外,还能隐约嗅到温热的酒气,而酒气似乎要更为浓重。砚夕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奓了起来,弓着背,耸着两肩,张着小嘴,双眼睁得老大。

容牧静静地看着她,从失神中恢复平静,竟还是喉结一动。他用力挤了挤双眼,再睁眸时,视线落在她那双如贩夫走卒一样粗糙的手上。似是觉着这手极为陌生,他未有停顿便松了手。

砚夕后退两步,没顾上缓解手腕上的疼痛,暗暗把手背在身后,接着说:“赤砂糖兑水也可解酒,婢子这就去取。”

容牧又抬手,让她再近前来。砚夕愣了一个弹指后方道:“大王吩咐,婢子在这也能听……听到。”

容牧又看着一会,大约是清醒了几分,他站起身来。砚夕本就腿麻脚软,不期然身形一歪,竟狼狈到摔在地上,那双眼睛却自始至终没敢放松,直直盯着他,生怕注意不到让自己有什么闪失。

“那便如实交代,”容牧走近她,“你隐瞒了多少事?”

砚夕结巴了:“没……没有。”

他居高临下俯视瘫在地上的人。砚夕撑地的双手又藏在了身后,她担心这双手惹他不悦后也能成为被责问的理由。让她自己说,那双手的确不够赏心悦目,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好。

“孤记得,你从前侍奉的娘子总是生病,这才学会了一些方子。”容牧说话的时候,右手抬起来,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连弯曲,竟开始一一列举,“又是受风,又是咳血,又是中酒……但凡是个不适的症状,你脱口便有法子,看来你提到的那位娘子患病可真不少啊!”

屋中灯火通明,他的影子压在砚夕身上,越压越密实,他的乌皮靴在她的衣角跟前停下。砚夕喉头一紧,却声如蚊讷:“婢子的确是听得多了,这才记住了方子。又因平日里侍奉花草,了解属性,故而能认出药草。”

“方子记得,药草记得,脉象也能记得?”

砚夕强自镇定地回:“婢子并不会切脉,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医正久不到来,清远阁人心惶惶,婢子上前去,并非真的切脉,纯属是为了让薛孺人心安。”

容牧厉声质问:“你不会诊脉却敢胡乱煎药,是谁给你的胆子?”

砚夕竟然抬起头,正正看着他。都说权贵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可容牧俊逸面相明显变得冷硬起来,似乎下一瞬就要从他背后蹿出一只凶猛野兽将她撕碎。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不会呼吸,一味地张着嘴愣着神。

或许是她神智不清了,竟脱口而出:“如果能让薛孺人心安,婢子是否会切脉还重要吗?”

“放肆!”

砚夕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忐忑不安的档口,面色已是蜡黄,而那层黄纯粹是拜屋中灯火所赐,否则会是惨白。

尽管如此,她还是胆大包天地把话往大里说:“良善之人病痛加身,旁人相助仅是举手之劳,却要顾虑是否获罪而犹豫不决,或是袖手旁观,那大齐民风教化如何惠泽后人?”

这种话听起来的确会正直之人为之一动,亦会让怯懦之人心存羞耻。

容牧却只是看着她。此刻,他已经比方才清醒了不少。

这无疑更让砚夕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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