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1 / 2)
谢小五后来常说安王是他的媒人,他说倘若没有安王的出现的话,恐怕不知道猴年马月他才能等到我松口。
我其实对于婚事没有那么的热衷,倒也不是说是对谢小五有什么不满,就是身份上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我多少有些不适应,好像平白被人在脚踝上锁上了道镣铐,总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说的。
好在我与谢小五的亲事分走了阿娘不少的注意力,使得她不再整日沉湎于对远在他乡的长姐的担忧。阿娘被这亲事引得团团转,她整日里红光满面的,眼瞅着精神了不少。阿娘很享受这样的忙碌,昨儿个才刚去合八字今儿个又开始研究起了嫁妆单子,闲下来的时候她拍着我的手背感慨道:“真好啊,养了两个女儿总算是嫁出去了一个。”
尽管两家比邻而居,她还是想要将我的亲事大操大办,以弥补当年我未能拥有及笄礼时的遗憾。阿娘在私下里也没少琢磨过这些事儿,我原打算定了亲之后等到长姐看着我出嫁,可是这个想法刚冒出头,便被除了谢小五以外的所有人否决了。她们统一了口径,只说我和谢小五年纪大了,早些成亲的话家里的长辈们还能早些抱上孙子。
在这一派欢声笑语之间,我却倏然想起了长姐曾经同我描绘的,阿娘生我与阿琰时的场景。她说一个人该流多少血才能染红那一张张的帕子,又该是有多痛才能令叫喊声如此凄厉。诞生于陈旧转述里密密麻麻的恐惧像是针尖刺入了我的心脾,逐渐蔓延至我的五脏六腑,在我的身体里开始膨胀发芽。我再一次对未来感到了迷茫,好像是躲过了尘世的偏见又好像是没有。也不知道长姐现在还怕不怕养育孩子,早知道上次她归家时我就该问问她了。
我有些想长姐了。
自打定下这门亲事起,我的生活没有一日得以安生。能出来交际的贵夫人们都是人精,个个眉眼弯弯好似庙里的菩萨般慈悲,说出来的话虽然漂亮得狠,实则稍一琢磨就能砸吧出其中暗含的讽刺之意。她们故作无意地提起当年我将国子监的录取文书扔至祭酒脚下的这件事,然后再笑着以一句“真不愧是女侯的妹妹”作结尾。
相比起她们,外头其他人说的话便直白太多了,儿在这些人里以那些书生们的声音最大。毕竟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就找不出几个能对我有好印象的书生。他们在听见我与谢小五定亲的消息时,无一不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好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反复确认道:“是哪个赵家?出了女侯的那个赵家吗?当年大闹国子监的那个赵二姑娘吗?”
他们说我与谢小五定亲,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然啦,在这些人眼里,我必不可能是那朵鲜花。
赵大牛的两个女儿能嫁出去一个都已经是京城里天大的奇事了,更何况她嫁的还是太子妃的娘家。当然啦,这些话根本影响不到我什么,毕竟从小到大,比这再难听的话都已经在我的耳朵上磨出了厚厚的茧。然而最让我厌烦的还是那些用以规训新妇的条条框框,它们用最为平淡普通的言语搭建出了一扇我无法理解的布满尘埃的大门立在了我的跟前,我转过头,正推着我往门里走的那些人里,阿娘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其中。
她上里捧着一件缀满珍珠宝石的华服??那是我的嫁衣,在那上边绣着的每一只雀鸟都缺了眼睛。阿娘将它递到了我手上:“按照规矩,姑娘家都是要自己绣嫁衣的。不过眼下时间仓促,阿鸢你只需将这上边儿的鸟儿的眼珠子都补齐全了就算是完事了。”
我原本用来拿笔的手如今拾起了针线,然而,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补好一只歪歪扭扭的眼珠子时,手下的鸟儿边缘突然泛起了细碎的光亮,好似绣上了一整圈的金线。一阵强风破门而入,它卷走了我手上的华服,牵起了两只袖子在我的眼前忽而旋转忽而折腰。在它们这曼妙间带着肆意的舞姿里,鸟儿振翅冲出了绛红的桎梏,它在我的眼前抖动着双翼,尖利的长喙径直冲向了我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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