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虎落平阳郢都(1 / 2)
郢都。
雪连着下了几日。
一大早起了雾,薄雾如沁凉的蜉蝣,游荡在天地之间。荆家的深门别院正好坐落在东华巷起头的第一家,他们家门口有一棵果树,枯瘦的枝头竟还结着几枚红艳的果子。
霜花重,青砖瓦红墙头上生出几分淡白的薄霜;果子红,一经霜冻更显得温润可爱晶莹剔透。这种明艳的果子放在青花瑶台瓷锺里最好,配上两勺柔滑的琥珀蜂蜜,一口下去,沁凉甘甜,回味无穷。
这令天都还没亮就杵着扫帚在偏门扫雪的楚歌垂涎三尺。
雪下了好几日,近日才停。荆楚歌抿唇,嘴唇不易察觉地抖了抖,手上的扫帚慢悠悠地晃了两下,把台阶上的雪再次归拢成一堆。树杈上、屋檐上,雪积得厚,就算是扫过了也不成,太阳一照,那屋檐涔涔流着雪水,大块的积雪顺势就滑了下来。
卯时一刻她就过来了,饿着肚子扫积雪,这个时候府里的婆子们都用过饭了,但她还不得动弹。
荆楚歌仰头,看着天空上盘旋的飞鸟,碧空如洗,清风和吟,她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只能望着墙头的红果子默默咽口水。
自从她的母亲荆氏去世,她在偌大的荆府里越发举步维艰,不到半年,母亲荆氏死前为她寻的好人家也退了婚,到最后连口饱饭都混不上。
在荆府里,她表面虽是体面的主子,但那些做事的下人总爱看盘下菜,到头来荆楚歌堂堂正五品监军的外甥女,竟过得不如府里掌事婆子的闺女,吃穿用度用八匹快马都赶不上。
她正偷懒着,身后突然传来佩环清脆的鸣响,香气浓郁似是时下最兴的玫瑰玉露。荆楚歌没回头,手中的动作用了些力,雪珠纷飞,在脚边骨碌滚动。
“荆大小姐,怎的这会儿还在扫雪?用过饭没有?”身后女声娇俏,声音脆亮宛若环佩叮当声,笑声难掩鄙薄之气,“这种粗活,让下人去做就好,您可是金枝玉叶的小姐,怎的做这么有失身份的事。”
“夫人说,扫了东塘的雪才能回去。”荆楚歌回头,将扫帚停搁在自己身前。
“你这倔性子,夫人不过是教训了你两句,你这样顶撞她,肯定是要受罚的。”女子梳着时兴的发髻,鬓边溜着一簇乌发,唇上擦着银朱色的口脂,也是如今郢都最流行的口脂颜色,“莫非你还是对夫人退还庚帖的事耿耿于怀?你舅舅说与我听过了,他定会给你再寻一户好人家。”
前几日,荆楚歌遗失了一枚玉佩,她第一次发火,还不依不饶地把事情捅到夫人那边,结果没讨回公道不说,还被罚来扫东塘偏院的雪。
“不劳三姨娘费心,舅舅日理万机,我这些小事万不能叨扰到他的跟前,楚歌别无他求,只想好生留在府里吃口饭。”荆楚歌微微仰头,然后叹了口气。
“莫要这么说,你舅舅听见该要心疼了。不过你确实也是有分寸的孩子,你舅舅如今已是天子门下五品飞骑将军,全郢都独一份的恩宠,自然是大忙人。说去说来,还是你舅母才是后院里料理诸事的一把手,你自有分寸,好好伺候好你舅母就是,以后多的是人家给你说亲。”三姨娘入府早,虽今年也就三十余岁,却早早黯然失宠。这几日不知怎的,风头逐渐盛了起来。
三姨娘看着少女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得满意起来。
往日她不得势,逮着荆楚歌就是一顿撮揉捏盘,奇怪的是这姑娘温和顺从,从来不与人置气。
“要是这么说,有舅母您疼着,也是极好的。”荆楚歌微笑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