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听雨(1 / 2)
侯爵府的花厅,摆设颇为气派阔气,入眼便是一架沉香木雕竹影屏风。堂内两侧置了檀木的博古架,架子上摆满各类古玩器具,翠羽繁花,颇具风雅气息。
厅堂正中是一套红木的几椅,几案上摆了青花瓷瓶,瓶内斜插一枝含苞待放的蓝紫交杂的绣球花,花瓣以蓝为底,紫色宛如浪潮一般涌上花瓣,乍一看恍然若绚烂星河。
潘淳玉刚一坐下来,就伸手抚了抚绣球花枝,也没有别的意味,仅是顺手而为。
他是武将出身似乎不该有这些拈花弄草的细腻心思。可是方才在廊下谈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几次三番落在了廊外的绣球花丛中,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叶清圆心头起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潘公子很喜欢绣球花吗?方才我见院子里也种满了绣球。”
潘淳玉回过神来,轻声笑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纯粹是因我夫人喜爱罢了。”
原来是那位莫夫人。
叶清圆只作不知,依旧笑得明媚温和:“看来潘公子与尊夫人必定十分恩爱了。既然如此,何不请她出来,我们坐在这里一起说说话?”
潘淳玉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了:“她……去年因病而逝。”
病逝?
“抱歉。”叶清圆也收敛了笑容,“潘公子,你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吧。”
潘淳玉很大度地一摆手:“无妨,姑娘并非有意。”
叶清圆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功夫,与谢尽芜对视了一瞬。
潘淳玉夫人的死,果真有些蹊跷。
谢尽芜看出她的疑虑,淡声开口道:“在下斗胆问一句,尊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潘淳玉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是一种疯病。我请遍了城中所有的医师,药石罔效。”
好端端的女子,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叶清圆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后来呢?”
“我担心她闹起来会伤到自己,就多派了丫鬟照顾她。可她整日昏睡,也不肯吃些东西。”
潘淳玉的眼神有些涣散,不像是在讲述,反倒像怀念:“去年下雪之后……将近年关的时候,她在房里昏睡了两日,便再也没有醒来。”
偌大的花厅里一时寂静,唯有外面磅礴的大雨砸在石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天际更加阴沉了,偶有闷雷轰隆隆地响过。
昏暗的日光照不亮厅堂,周遭一派昏暗,空气潮湿得仿佛有水珠在凝结。
裹挟着雨雾潮气的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垂挂的帷幔层层鼓胀起来,冷意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抚上了在场之人的脖颈。
管事祁仕业低着头站在他的身旁,一张布满沧桑的脸紧紧绷着。
潘淳玉垂下眼睫:“至少,她走得没什么痛苦。”
叶清圆捧着热茶,感受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意。
潘淳玉这一番话说得好像没有破绽,可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若真如他所言,莫夫人乃是病逝,那么,鉴花楼的众宾客又何必对这位莫夫人的事讳莫如深呢?
其次,莫夫人是得了疯病,按常理来讲,该是举止异常、行为疯癫才对,怎会整日昏睡不醒呢?
她的病症真就复杂到满城的医师都瞧不出缘由吗?
最后,被厉鬼缠身的崔老夫人,果真痊愈了吗?
潘淳玉沉默片刻,半晌后,抬起眼帘,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憔悴与倦意。
“她生前极爱花草,也爱念诗。我便叫人按她的心意,在府中栽满了绣球花。”他脸色虚弱,抬手一指,“这一幅字,也是她生前所写。”
叶清圆和谢尽芜转头看去,那是一笔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是《虞美人?听雨》,落款:“莫婉婉”。
叶清圆轻声念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她特别喜欢雨天。每逢下雨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廊檐下发怔。”潘淳玉摇头轻叹,“我怕她受了凉,就劝她回房歇息。可她不肯,我也只好在一旁陪着。没想到最后,生了病的反倒是我。”
他的语气中满是怀念之意,眼中流露的却是挥之不去的落寞与无力。
谢尽芜淡声道:“二位恩爱至此,令人欣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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