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叫救护车!(1 / 2)
王睦友没见过自己舅爷这么咬牙切齿的样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没见过,毕竟他提起研讨会也多半会用这种像带着私人恩怨一样的口气。
但他直觉,这次与之前几次又都不一样。
他犹豫着问:“这位……这位季云门先生,是做了什么吗?”
吉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少有地没说话。
这和我有关系吗?干嘛看我?
王睦友更困惑了。
他正想换个方式再问,一旁的程大爷就很有眼力见地拍拍他的肩:“诶,这可是你舅爷的伤心事,你就别老往别人的心窝子里捅刀子了。”
“伤心事……?”
程大爷趁着吉老爷子不注意,一把拉过王睦友,两个人背对着当事人悄悄咬起了耳朵。
他言简意赅:“我知道的也不全,就我自己听的故事拼凑起来,大概就是你舅爷和你小舅爷在那次见面后就闹得很僵。老吉就觉得都是研讨会给吉明灌了迷魂汤,后面他俩就一直没联系了。”
但是这简易版的讲解自然不能让王睦友满意。
他满心疑惑:“没联系了?这样就……?可是舅爷和……小舅爷,他们不是好像关系很好吗?”
“这种家务事我也不知道的嘛!你舅爷自己讲故事,也基本就是到这里就模糊过去。我也没听说过什么更详细一些的版本,这人的嘴是严的呀……”
他用手肘戳了戳王睦友,露出个堪称为老不尊的八卦笑容:“诶,八卦欲是谁都有的不是?要是哪天他想通了,和你吐吐苦水,有机会也和我说说看呗?像老吉他们兄弟俩我是知道的啊!他们的兄弟关系,那会儿认识他们、家里有兄弟姐妹的,哪个看了不羡慕啊?这得是多大的事才能让他们翻脸……”
他话音未落,就像是舞台上布置好的自动机关被触发了一样,从绵绵棋牌室另一边传来一声尖叫,引得王睦友回头去看。
这肯定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因为包括程大爷、吉老爷子在内的所有人,几乎也都在那一瞬间朝声音的发源地做出了刚出窝的土拨鼠的标准动作??他们全都探头探脑地往棋牌室的另一边眺望,试图搞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他们也没有等很久,像海浪一样层层扩散的消息就传达到了他们的身边。
“救人啊!有人抽过去了!快叫急救!”
“医生!有医生吗!”
王睦友心里一紧,正想帮着一起传个话,他旁边的程大爷就先一步叫开了。
他乐呵呵地举手:“诶!这儿!这儿就有一个!病人在哪儿?诶呀,不是我说,这都第几个了?我这半年来每周都来这儿下棋,光我撞上的就两只手数不过来了哟!打牌就打牌,寻死觅活可不值得……”
看着他艰难地举着胖胖的手往人群里走、还边走便吆喝的样子,王睦友忍不住猜测这位程大爷怕就是图能一线看热闹才选择做了个医生的。
但就像这位程大爷说的一样,绵绵棋牌室的常客们似乎也都早就习惯了这种隔三差五就厥一个过去的奇妙景象。在确认现场有医生照看患者后,这些看热闹的热心老人就纷纷转了回去,继续该喝茶的喝茶、该下棋的下棋,甚至还有的继续争执起刚才打牌是不是有人耍赖,一切安宁又祥和。
王睦友目瞪口呆。
他悄悄地往自家舅爷身后钻了钻,小声问:“舅爷……这就没人担心一下那边情况吗?”
吉老爷子也是见惯不怪。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反问,趁着程大爷不在,泄愤似地用自己的黑象吃了棋盘上的红帅,还长吁短叹自己居然只是棋差一招。
王睦友忍住“您俩明明是棋逢对手,一般人还真不会想和你们下”的心里话,又问:“为什么不用担心啊?那边会叫医生明显是遇到了不太好的情况,就算和我们无关,联系一下急救中心总是没事的吧?”
“诶,那也轮不到我们来做。”
吉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被扔到棋盘外的黑将拎回来,在袖子上蹭了蹭,把它放回了初始位置。
“你别看老程下棋烂、人还八卦,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医生。他去邺大看他孙女,还能碰见几个已经成了教授的,他过去带过的学生呢。他看这些比我们有经验的多,更何况他不也说了吗?半年里已经在这儿看了十多个病人了……”
“可是这边三天两头的就有人厥过去也不是事啊……!”
吉老爷子终于是欣赏够了棋盘上的战况,这才舍得转头看王睦友。
他摇了摇头:“这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啊。这家棋牌室的客人都是使不惯那种新材料棋牌的老人,基本都是我这个年龄起跳。然后那会儿吧……”
他叹了口气,摸摸小白胡子:“以太人在我年轻那会儿的处境可不咋地。说老实话,那时候大家能活着就不错了,谁没事瞎想自己会不会是个以太生物?根本不会的嘛。但你看现在,到我这岁数的、还能有闲心来打牌的老人家那肯定都衣食不愁,要是打牌下棋输上头了,再遇到个脾气暴躁的主,这可不得就直接转化了?厥过去都是正常现象,十次里能有七八都是这种……”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好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几十年前。王睦友看着奇怪,正想搭话,老人家就叹了口气。
“睦睦啊,”他突兀地说,“你们和我们那时是不能比的。你们经历得太少,即使和同年龄的我们比,你们也已经是单纯得像是刚浆过的纸一样了。”
他这话捧古踩今意味浓厚得王睦友都坐不住了。他刚想着怎么委婉地提出抗议,就看老爷子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说,“但等我百年后,我攒下的那一小份财产就都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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