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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谁的神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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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浸润砖瓦,缝隙里渗透着将歇未歇的寒意。

破漏的屋顶滴着断续的水珠,延着连线到瓦罐,草席自带一股经年的霉味儿,普陈盘腿打坐其上,一身气凝结的散不开。

良久,那股气倏然散开,普陈睁眼,角落里昏昏欲睡的赦比尸惊醒,手里的锁灵瓶“当”地掉到了地上。

柏如鱼残留的魔灵在瓶中,像一条幼小的旱鱼一样轻轻喘息。

“再来。”

普陈的口气不容有疑,赦比尸轻出了口气,弯腰捡起锁灵瓶,普陈的视线紧紧跟着赦比尸的每一个动作,拔开瓶塞的刹那,他的身体不自觉前倾,而后滞了片刻,缓缓复位。

不用他说,赦比尸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你不用在这里白费功夫了,”他旋即塞回瓶塞,“并玉和你一样,看不见的。”

……顺便略去了自己也观测不到魔气的事实。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是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去做些什么更加实在,”赦比尸摇晃锁灵瓶,像摇晃着一壶酒,“现在满大街都是你的画像,你打算怎么办?”

普陈:“我要找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沉稳地看着赦比尸,一人一神对视片刻,赦比尸往后一仰,却忘了凳子没有靠背,差点仰倒。

“我可以帮你,”神言简意赅,“我的能力就是搜魂,所有尚在人世的魂灵,我都可以感知到。”

“尚在人世”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普陈默然。

原来是搜魂。

那位公主殿下就是看中了这个能力,才不远万里地找到赦比尸帮忙的吗?

想到喜阳,他走了会脑子,又很快地回过神来,“不过我的忙不会白帮,你打算拿什么和我交易?”

“交易?”普陈皱了下眉,松开,意味深长,“房璃也是这样?”

“……她是她,你是你。”赦比尸咳了一声,耸耸肩,“你现在自身难保,又是通缉犯,帮你就等于冒险,你拿什么和我换?”

“信任。”

“……”

赦比尸无语的想笑,“你说什么?”

“如果阁下愿意相信我,”普陈的语气分外平静,没有夸大,只是在陈述,“来日某飞升之时,定会不顾一切,带阁下重回神域。”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赦比尸愣住,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用自己的飞升作为条件,一时间被噎了个半死,睁着宽而大的双目,突兀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空白,而后,他的表情才慢慢回正了过来。

“先说好,”赦比尸道,“我神力了无,搜魂术施展的范围有限,只能判断大致的方向。”

这就是答应了。

普陈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嗯。”

“所以你要找谁?”

“同光宗宗主,我的师父。”普陈直言不讳,“太史慈明。”

-

小郭撑着那把姑获鸟的纸伞从街上走来,一缕幽魂般钻进了月门,四下幽光泠泠,他白着一张脸,看向院中踱步的喻卜,“大人也是来找徐宫主的?”

喻卜一悚。

犹疑着回头,目光切在小郭身上,从头扫到脚,最后停在了腰间熟悉的墨黑玉令上。

小郭笑了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徐宫主新招的手下。”他的声音很虚,“大人叫我小郭就行。”

新手下?

喻卜心里嘀咕,脸上不动如山,脑子里已经开始反思自己的工作哪里不到位。小郭看他的表情严肃,只是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气氛陡然转向诡异,地下城的丝丝凉气透入皮肤,喻卜自言自语。

“宫主为何这个时候突然闭关?”

小郭听见了,规规矩矩回答:“并非闭关,只是不好叫人打扰。”

听上去比他还了解,喻卜的眼珠斜过去:“你知道宫主在做什么?”

“该说的,徐宫主自然会告诉你,大人还是别多问了。”

喻卜又开始踱步。

他飞快地转向小郭,“既然宫主不愿意让人打扰,你又为何来这?”

小郭指了指房门,“喊我来的,没理由不来。”

空气沉默了,喻卜冥思苦想,这时檐下风铃一摇,他的表情愣了刹那,顿时反应过来,大步上前轻声:“宫主?”

“讲。”

屋子里的声音比往日沙哑了些。

喻卜的表情喜了一瞬,很快调整状态,“玄部有消息。”

他等了等,没等到开门放他进去的信号,也没等到赶走小郭的信号,遂转头看了小郭一眼,小郭站在伞下,微微笑着回看过去。

“原本只能大致判断一个方向,但是由于蓝玉的能量突然增强,星盘已经获取了精准定位,就在……”

房里的人坐在床榻上,面容白的吓人,仿佛刚从某种重创中苏醒,那双眸子沁了凉墨一般,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属下述职。

喻卜缓缓吐出:“??城主府。”

徐名晟的拳头在衣袖底下握紧。

他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良久才抬眸,发出单一的音节:“嗯?”

“拂荒城的城主府,”喻卜迫不及待,“宫主,咱们可以联系寒羊,他如今被姓苏的派去准备接风宴,有进出城主府的机会。”

-

人傀没受什么伤,顶多只是衣物有几处摩擦,房璃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好歹是松了口气。

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张牌。

人傀机械地跟在房璃身后,除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在大白天显得分外悚然以外,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呆而木,一语不发。

“璃姑娘。”明玉凑过来,“你说的帮我们拿回机关盒的办法,是什么?”

房璃给她看了那枚掌大的火月。

表面呈现金属的粉色,尾部有一根拉线,明玉的掌心立刻虚虚地托上去,眯眼道:“信号弹?”

“差不多。”房璃也没绕弯子,“这是合欢宗的信号弹。”

明玉看向她,眨了眨眼,“你是想用这个东西吸引合欢宗过来?”

房璃:“你们该找什么还是去找。”

两个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多说,明玉顷刻就明白了房璃的用意。明玉摸着下巴,“可是,合欢宗可不好对付,旁的不说,单是那个圣女闻人无忧,修为已经突破了心动期,加上神出鬼没的魅术,赢面不大。”

还是第一次听人用“神出鬼没”来形容魅术,房璃不禁好奇:“很厉害吗?”

明玉展颜一笑,“要说厉害,也没那么厉害;要说不厉害,确实也厉害。”

“……”

“不过,合欢宗有一个弱点,人数少,大多力弱,”明玉悠悠补充,“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未尝没有胜算。”

房璃“嗯嗯”点头,忽然想起,“尘卿在哪?”

尘卿伤得很重。

外内伤齐发,弟子们合力搭了一个临时的草蓬,她躺在里面艰难喘息,呼出的气岩浆般滚烫。

同光宗并不富裕,准备的丹药也有限,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掐净身诀也不能完全清理干净。

草蓬内,尘卿正在做梦。

踏入仙门的那一天,宗主告诉她:修行即出尘,从今天开始,前尘往事皆不作数。她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在同光宗修行的这几年,她做的梦越来越少,到后来眼睛一闭一睁,脑子里干净平荡,了无尘埃。

然而就在今天,她又重新染上了这尘埃,做了一个漫长无比的旧梦。

梦中,她还在那个小山村里放鸭割草,背篓里的婴孩沉睡,炽烈的阳光晒的脸蛋发烫。鸭子的声音融进飞奔的溪水,汇合成庞大的音流,在这嘈杂而又宁静的声音中,她度过了前半生??束脚,结婚,彩礼。

她的个头还没窜高,就已经急急诞下一枚新的婴孩,背进了新的背篓,重复着之前的生活,长大的鸭子被送到集市上买卖,拔毛,放血,炖煮,而后新的小鸭开始踏入同一轮的命运。日头更晒了,腰更弯了。

她仿佛能感觉到身体沉浸在那样的梦中,仿佛岁月从身上流淌而去,变得疲惫无比。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已经过完一生的时候,尘卿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昏暗的朦胧。

最后的记忆,是伏龙穴暗无天日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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