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熟悉又陌生的朋友(2 / 2)
这个情景若是拍在电影里,给观众看到,立刻就会联想起国民党的女特务,潜伏在大陆,伺机破坏,配合台湾的蒋军反攻,而此时红色中国镇反的风声紧了,她便赶快毁灭证据,以免给人发现。
然而其实是,褚爱莲烧毁的是梅思的信,就在八月中旬,有一封给梅思的信送到学校,那个时候,褚爱莲刚刚失去职业,原本供职的小公司关门了,与亲戚朋友的往来通信,便暂时都由张宏远那边转交,她是去学校看一看,有没有自己的信。
因为还没有开学,门房静悄悄,传达一个人坐在那里,很是无聊地望着外面,褚爱莲探头问:“顾大叔,有没有我的信?”
传达将嘴唇一努:“都在那里,你找找看,有没有你的?”
桌面上乱糟糟一堆的信,想来一个暑假的邮件都在这里,假期之中也无人来取,褚爱莲便慢慢地一封一封地挑拣,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招呼传达:“老顾,来喝两盅!”
是传达的老友,来与他喝酒谈天,老顾答应一声,对褚爱莲说了一句“你慢慢看”,便走到门外,两个人坐在树下便喝酒,还摆上一副象棋,屋子里就只剩下褚爱莲一个人。
褚爱莲本来并没有在意,她与这识字不多的老传达没有太多话可说,幸喜他如今出去了,落得自己独自在这里,更加自在,她便愈发悠闲地找信,翻着翻着,忽然间看到一封,写着“梅思亲启”。
褚爱莲登时微微一蹙眉,这可真的是,人都已经走了,信还写到这里,不由得人不伤感啊,她再一看寄信人,没有姓名只有地址,是从广西寄来,褚爱莲头脑瞬间一转,几乎没有怎样思索,简直是鬼使神差一般,看看左右无人,就把这封信揣在了口袋里,然后强按捺住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快速检索信件,终于找到了一封家信,赶快拿在手里,走出传达室的房门,向老顾和他的朋友打了一声招呼,转头便匆匆回寄宿舍里来。
回到住处,张宏远刚好也回来,褚爱莲也不知是怎样想的,只和他说了自己的家信,等到第二天,张宏远在房间里看书,褚爱莲借故出门,找了一个茶馆,在角落里坐下,打开那封藏在身上的信,从头到尾匆匆读过一边,立时抬起头来望着街边,重重吁了一口气。
天幸这封信落在自己手上,那个叫“钟坤”的人虽然文字含蓄,然而谁让自己也是粗通文墨?他那“败军之将”、“解甲归田”,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国民党军,看这人是有一定文化的,只怕是个军官,与共军作战失败,回老家另谋生路了。
天啊,梅思怎么居然会和这样一个人有来往?看钟坤信中的口气,两个人显然关系密切,又曾经听宏远说,梅思是有一位表哥的,莫非便是他?褚爱莲是经历过一些世事的,晓得“表哥表妹”往往便是“情人”的隐晦说法,难道梅思竟然与这个人相恋?
褚爱莲摇了摇头,梅思啊,这个人实在复杂,她从前是去过延安的,虽然后来回来了,然而偶尔听她的话头,仍然是倾向共产党一方,最起码是对中共有感情,却又与一个国民党军官关系暧昧,她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不会觉得乱么?
虽然是有这样的疑惑,然而褚爱莲晓得这封信颇为敏感,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只是一时却也不能决定要怎样处理,或者自己可以写一封信去,将来信附上,告知那个“钟坤”,梅思已经不在这里,回家乡去了,让他另想办法寻人,这样便免得对方空等,然而想想钟坤的身份,总觉得这样不很妥当。
褚爱莲一时难有决断,便将此事延宕下来,到后来十月份,有风声说要镇压□□,褚爱莲是读过一些史书的,新的王朝开国,总要清算一些旧人,因此她倒是不感觉意外,只是这种情形之下,钟坤的那封信便更加不敢往外拿,连张宏远她都瞒了,就安安静静地藏在自己衣箱的最底层。
到如今十二月了,镇压□□已经不再只是风声,确实是轰轰烈烈展开了,即使是江陵这个小县城,也闹腾得很厉害,到处找国民党的特务,气氛十分紧张,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褚爱莲每当想到自己箱底那封信,便觉得仿佛有烙铁烙在心间,坐立不安。
到了今天,褚爱莲实在再不能承受那种压力,趁着张宏远出去了,她闩了门,烧旺了火盆,从箱子底翻出那封埋藏了祸患的信,最后又看了一遍,狠了狠心,丢在火盆之中烧掉了
看着那封信终于烧成了灰,褚爱莲心中默默念着:“梅思,我这样也算帮了你一个忙,如今各处都在说‘揭发检举’,我自然是不肯这样‘立功’,那样实在太对不起人,可是要我留着这封信,也是不能,将来若是给人知道,连你带我,都没有好结果,为了免除后患,不如我今日毁了它。宏远之前嘲笑,说我没有同性之爱,今日我好歹为你做了这件事,省了男人说风凉话,我与你虽然不是刎颈之交,没有那样的壮烈,但能做的我也为你做了。”
镇反的势头越来越猛烈,梅思虽然是那样安慰傅传芳,其实她自己心中也不是很有底,她在延安的资历并不是很深,不过三年时光,然而那一次运动,给她的烙印太过深刻,起初谁也没有想到“□□”会变成那个样子,事情的发展是意想不到的,梅思知道自己过往经历复杂,倘若有心人来挖掘,只怕难免发生风波,而傅传芳的家人则是去了台湾,两个人可以说都是有嫌疑的,然而这种时候,她以为还是不要多说,徒增烦忧而已,反正也没有太多办法,有了事情再应对吧,于是便时时劝慰傅传芳。
就在这样的不安之中,这一年终究过去了,时间进入一九五一年,春节刚过不久,这一天午饭刚过,梅思的家中便来了一位客人,进了门便问:“黄菲,你在么?”
梅思一听这样的称呼,立刻便想到了延安,连忙披了棉袍走出来:“我在这里,是哪位?啊,你是……露云?”
面前站立的女子,似熟悉又似陌生,秀气细致的眉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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