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第一刀(2 / 2)
李听枫与杨悠雁尝试给她喂药,喂多少吐多少,根本喂不进去。二人忙了半天都没办法,连李听枫也叹道:“我同死神打过无数次交道,她已是油尽灯枯了,节哀。”
......但这怎么可能?
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怎么可能完成这么多任务,去这么远的地方?
杨悠雁想到了方覃断掉的手串,想到她梳头时一堆一堆的落发,想起方覃食欲不算好,脸色也一直不好。
是她大意了,以为方覃只是太劳累,以为她虔诚地敬奉神佛,只是求个寄托。
夜里,杨悠雁怕方覃出事,在她的床底下打了地铺。
迷迷糊糊中,她被方覃的声音惊醒:“杨姑娘,你在吗?”
点燃蜡烛一看,方覃脸色苍白,额角透着汗珠,喉中呼吸越来越重。她紧紧握着床褥,得呼吸好几口气才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很疼,浑身上下都是针扎一般的疼,每个毛孔都在发疼。她抓住杨悠雁的手,“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
她胸膛起伏着,声音近乎哀求,“阿雁,你可以陪我说话吗?我想再看一眼日出。”
“当然!你喜欢看,我可以天天陪着你!”
“我大概等不到了。”方覃笑容惨淡,“阿雁,可以把刀给我吗?”
她抚摸着刀,像是在同一个相见恨晚的友人告别。
“活着真好啊。”她喃喃着,“但太迟了,太迟了......我荒废了太多岁月,他们说女子该学女红,我就学女红;说女子要嫁给好的夫君,我就不敢逾越礼教一步,直到查出病症,我才知道我不喜欢女红。我喜欢刀,想像刀一样活着。”
“拜师于夔州,受命于天音宗,我都不曾后悔。我前半生都活在别人的故事里,但成为旁人口中的女儿和妻子,与我有什么干系?......幸好我跳出来了。郎中说我活不过两年,可我因为学刀生生拖了五年。我要为自己活一世,你看,我选对了。”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听得杨悠雁揪心,“你先别说了,好好休息!”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她摁住杨悠雁的手,瞳孔极亮,“我......我的刀法是不是很厉害?师父说我有天赋,只要我肯努力,八年,十年,没准能独创出自己的刀法。我一直想拥有自己的刀法,可是阿雁,神明它,神明它还是......”
“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管什么天杀的神明!”杨悠雁急道,“要是天底下真有神明,哪怕让我给它跪下,一辈子当牛做马换你活着,我也愿意!”
“不,不要这样。”方覃喃喃着,“不要诋毁它们。你不知道,我正是靠着拜神活下来的。那枚手串是长命手串,只要它还在,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信我能活下去。痛苦的时候,念经文就会管用,我知道神明在帮我,一直在。阿雁,我多活了整整三年。”
“可、可......”
方覃额角冒着青筋,缓缓躺回了床上。她身上仍然很疼,只好嚅动着双唇,无声地念起经文。
片刻后,她轻声道:“阿雁,我好像看见了。”
“他们要带走我,说我是最虔诚的人,因此会去往最好的地方。那里好漂亮,亮闪闪的,一片肃白,像是下起了雪。我看见了我的阿婆,她煲好了排骨汤,说要等我回家。”
杨悠雁纵有万般安抚旁人的办法,却插不进半句话。在方覃无声念诵的经文前,在横亘于二人的生死之间,她的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方覃将经文念到了破晓,扶着杨悠雁的手起身,“我想出去看看。”
“可你还生着病。”
“我必须去。”她笃定道,“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杨悠雁只好将她搀到了能看见日出的地方。方覃仰望着绚烂的云霞,拔出了长刀。
她立在天光之下,踏着未干透的积水,身姿挺拔,神色肃穆,仿佛是绝路上的殉道者,要用最后的气力去撞响命运的罄钟。
她一字一句道:“我的师父名叫晁敏,也曾是刀宗弟子。她改进刀法,自创章程,因此你我刀法不同却相似。我曾想开辟出自己的路数,但只来得及给你看了。请你......替我记住它们。”
她用最后的力气舞起了刀。
周遭声音喧闹,周遭光芒渐明,方覃都已听不清、看不清。
她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人们夸赞她知书懂礼,定能嫁与良人为妻。
转眼又到诊病那日,父兄商议着如何安葬最为省钱。她毁掉了绣了一辈子的女红,默不作声地携走了家中的柴刀,一腔悲愤地想:能走都远是多远。哪怕昏昏然饿死在路上,也比任人摆布要好。
原来她真的走了这么远,远到天南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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