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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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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被扔到了走廊里。

虽然脑袋撞到地板上很痛,但躺在地上的吉助清楚地看见了几条水晶似的莲蔓在阳光下迅速消散,与之一起消散的,是教主大人暴露在阳光中的右手。

那只曾握着毛笔教他写字的手好像燃烧的纸一样化成了灰烬,手中半开的扇子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而教主大人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就好像那只手没长在他身上一样。

随即他转过头,向吉助露出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微笑:

“真是的,小吉也太不小心啦,你看看,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你就死了呀~”

“淹死可是很痛苦的死法哦,”教主大人认真地解释道,“不过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答应了宗三郎那孩子,要保护他的后代嘛。”

吉助好容易喘匀了气,目光穿过围观的几个信徒,惊魂未定地看向那坐在屏风前的男人。

“教主大人,手…”

“诶?手怎么啦?”

教主大人满脸若无其事的笑容,那把打磨的金光闪闪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手里。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准去问教主大人。

父亲的叮嘱犹在耳畔。吉助犹豫了一下,讷讷地说:

“没…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可能是…神明的法术之类的吧。他想。

果然,来参加月见节祈福的弘藏听说儿子掉进了水里,顿时发了火,满是青筋的大手把吉助的头狠狠按在地上。

“给我向教主大人道歉!你小子惹了这么多麻烦,简直丢尽了咱们家的脸!”

“啊痛痛痛…老爹你是要杀人吗?”吉助呲牙咧嘴,“教主大人都原谅我了…”

“不要急嘛,弘藏。”

神坛上的男人笑呵呵地说,“小吉很努力了,经常在院子里画到睡着呢,而且天赋也很不错,也许真能有所成就也说不定哦?”

“我…小人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弘藏忽然换了敬语。他松开按着吉助的手,郑重其事地俯下身体向教主大人行礼。

“阿吉马上满十二岁了,也到了正式作为继承人学习铁谷家的锻刀手艺的时候,所以从下个月开始,就不让这孩子来打扰教主大人了。您这些年的关照让小人惭愧至极,我们父子二人今后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吉助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他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明明看到了更美妙的世界,曾祖的画笔下那个多姿多彩、万物生辉的世界。

明明学会了写字,知道了什么叫俳句,还知道了海的另一边还有其他的国家。

就算每个月只能有两三天,他也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现在老爹却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美梦,他接下来的人生将在堆满木盆和旧衣服的大杂院里、在飞溅的火星和日复一日单调的打铁声中度过。

吉助手脚冰凉,脑袋里却像点着了一把火。

“我才不要!”

男孩跳了起来,大声吼道。

“给我坐下!小孩子没资格说话!”

父亲瞪着他,吉助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连教主大人都说了我有天赋!我就是有天赋!我要考奈良的美术学校,一定会考上给你看!”

“什么美术学校,简直笑死人!”弘藏冷哼一声,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才能去的地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给我老老实实学好家传的手艺,将来也能娶个好女人…”

“老爹你才可笑!武士刀什么的早就被洋枪淘汰了!咱们家难道不是一直靠给人力车行修理坏掉的车、还有给邻居家磨菜刀补铁锅这些杂活挣钱吗!”

吉助握紧了拳头,不管不顾地喊道。

“那种工作…那种工作能有什么未来?老爹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擅自决定我的人生!”

弘藏愣住片刻,压抑半生的屈辱在此刻化作了极度的难堪,让他的脸变成了紫红色。

“混蛋!你再说一遍?!”

他抬手就给了吉助一记耳光,大骂道:

“敢看不起老子?老子没你这种儿子!”

吉助的鼻子里流出鲜血来,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血,鼻涕眼泪随之喷涌而出。

“我…我也没有你这种父亲!”

说罢他就扭头跑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弘藏喘了几口粗气,颓然坐倒在地上。

“让您见笑了。”他垂头丧气地说。

“诶呀,看来是遇到麻烦了呢…”

教主大人用扇子轻敲着手心,似笑非笑地望向庭院中刚刚点亮的石灯笼。

天黑后的御岳山和白天完全不同,吉助在赌气的一通狂奔后,才发现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他迷路了。

眼前只有一望无际、依着山势连绵起伏的森林,皎月高悬,但月光就像被密不透风的松树和枫树吸走了似的,脚下铺满厚厚落叶的山间小路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了。

人类对黑暗有着本能的恐惧。吉助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跳的像祭典上咚咚响的太鼓,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天黑后会有鬼出来,所以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小时候隔壁大婶曾神秘兮兮地对他说。

??因为鬼会把不听话的小孩子抓走吃掉。

后来他长大了几岁,大婶再这么吓唬他的时候,吉助就洋洋得意地吐舌头扮鬼脸:

??才不会呢,爷爷说过,我们家有神子大人给的护身符,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但爷爷也说过,夜里的山中可能会有狼或者熊之类的野兽,所以最安全的做法是??上树。

在高处的话,说不定能看见出来找自己的老爹打的灯笼。

于是吉助找了棵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山风渐冷,月至中天,吉助的脸都冻麻了,也没等到期盼中灯笼的光。

??老爹不会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不要自己了吧?

他惴惴不安地想。

而“后悔”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自己一定是不听话的小孩子吧,否则也不会这么任性地跑掉。

明明知道老爹四处打零工养家的不易,自己也想早点长大,帮他分担一下家里的负担,为什么对他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

老爹说的没错,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都说现在是“四民平等”的新时代,但很多事好像又没有变。东京街头既有漂亮的洋楼,也有挤挤挨挨的长屋;既有坐着人力车、身着西洋蕾丝长裙的太太小姐,也有裹着满是虱子的破夹袄、被醉醺醺的父兄卖到花街换几个酒钱的女孩。

而老爹和自己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上全部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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