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月未升时千山黑(2 / 2)
秦璇“啧”了声,又道:“可带了毒药来?”
府医早有准备,拿出另一个瓷瓶,双手呈上:“回郡主,这是砒霜。”
秦璇身旁的珍玉接过,把砒霜倒在手心一撮,又去一旁准备好的铜盆里净手,怕洗不干净,换了四盆水,还用了胰子。
做完这些,秦璇把青玉瓷瓶里的药粉倒在了珍玉掌心。
在座的贵女公子们都一眨不眨望着,只消几息,药粉便成了黑色。
周遭先是一静,随即喧闹起来。
“真有如此神药!”
“这府医好生厉害。”
“……”
谢珩掀起狭长的凤眼,看到林华仪脸色微僵,漆黑深邃的眸低划过嘲意。
他靠在椅背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扳指,神色难辨。
秦璇此时已经对药粉信了九分,她招手让跪在地上的琳琅上前,把药粉撒了上去。
等了整整半刻,药粉也不见变化。
琳琅强撑着的身子一软,圆润的脸颊顷刻沾满泪水,她哽咽道:“郡主,奴婢是不是没事了?”
秦璇拍了拍琳琅的手背以示安抚,紧皱的眉心松了许多。
“委屈你了。”
一旁的珍玉也松了口气,扶着琳琅站到了秦璇身后。
秦璇站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过屋内其他人,娇艳的芙蓉面沉着,上扬的桃花眼内一片冰冷。
“本郡主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连我都敢算计。”
说着就要让人去挨个撒药。
谢珩敛下眼底的情绪,忽而对远福吩咐。
“去把苓娘唤来。”
远福躬身应了,快步去隔着一道窄门的内室唤人。
珍玉拿着药粉挨个撒了,撒一个等一会,很快便验完第一排的侍女。
……
谢苓换完衣裳,给伤口换了药,盖着毯子靠在姜黄色的引枕上歇息。
她羊脂玉般的娇颜被热气熏染上一层绯色,只是唇色依旧苍白,带着病气。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落在窗外缠雪梅枝上,微微出神,玉白的指尖捏着汤勺,慢悠悠搅动着黑乎乎的汤药。
汤勺碰撞到碗壁上时不时发出轻响,紫竹的心跟着起起落落,莫名有些慌。
她半跪在脚踏上,头也不敢抬,捧着着个暖炉放在谢苓腿边,烘烤着对方的膝盖和各处关节。
明明看起来是个柔软温和的主儿,可那周身的气场,竟比府中其他小姐都要强。
紫竹有些害怕,这件事从头到尾苓娘子都未避着她,她清楚的知晓对方是在针对某个贵女,并且连带公子也算计了进去。
她擅作主张把事儿都报备给主子,实属无奈。她就是个奴才,不报,主子不会饶了她,报了,苓娘子或许会秋后算账。
怎么做似乎都会脱层皮。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谢苓的目光轻轻落在紫竹乌黑的发顶,又转而落在汤药里,唇角勾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半晌,暖炉里的炭燃了大半,她僵冷的身子慢慢温软了下来,麻木的小腿和足踝也恢复了知觉,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她坐直身子,将温了的汤药一饮而尽,端起一旁的茶水漱口,吐到紫竹端着的铜盂里。
正拿帕子沾了唇上的水渍,就听到远福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她抱着紫竹准备好的手炉,掸了掸衣摆,将手搭在紫竹的手背上款款起身。
谢珩叫她,想必是暗示自己放过林华仪。
她柔柔轻笑,转头对紫竹道:“你说,堂兄可会真心实意爱人?”
紫竹被问懵了,她小心翼翼答道:“主子的事奴婢也不知道。”
谢苓却不说话了。
……
谢苓到时,谢珩正端坐在椅上,狭长的凤眸如古井毫无波澜,幽深冰冷。
她虚弱地轻倚在紫竹身侧,抿唇露出浅笑。
“堂兄。”
“嗯。”谢珩目光落在她染了绯色的玉颜上,划过虚弱苍白的唇瓣,定格在缠着一圈白布的细颈上。
面对她病若西子的单薄身姿,谢珩凤眸微眯,周身气息又冷了几分。
正堂比内室要热,小小的芳菲殿几乎被人填满,她站在三排侍女后边,透过人群迎上了谢珩的目光。
她扶着紫竹的指尖微蜷,雪齿咬着唇瓣,轻轻低头,鬓边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含了哂意的乌眸。
谢珩盯着她的弱柳扶风,看似柔弱可欺的身姿,薄唇微抿。
他一直知道她不笨,甚至称得上聪慧机敏,也一直知晓对方私下的小动作,觉得不过是女眷间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可他今日方才发觉,或许是自己太过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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