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游神(2 / 2)
一开始,都是因为恨才要手刃仇敌。可是渐渐地,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似乎不可逾越的人在刀下挣扎翻滚,凌驾一切的权力感会像影子那样爬满鬼刀之主的心。
于是知道,所有挡在面前的人都要被斩于刀下,天下已再无人可称敌手,握着鬼刀的时候自己仿佛整个世界的皇帝,鲜血淋身宛如披挂的黄金。
然而长夜一至,杀戮快感消退,所有死在手上的亡魂将出现在梦里索命,于是又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早已是个血债累累的罪人,良心像放在油锅里熬煎。
夜一尽,杀意又起,罪孽又增,阖上双眼,煎熬再多一分。
日日夜夜,循环往复,永无止休。
所有的鬼刀之主到最后都会成为孤家寡人。
身边人不是跑光,就是被他们杀光了。
在比死还阗然无声的寂寞中,在活生生掏出心来也无法死去的痛苦之中,他们终于明白,从拿起刀的那刻起,自己所在之处便再也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在这场人间地狱行走上两百年,属于人的血肉早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一副怪物的皮囊,空空地游荡在世间。
此即为鬼刀之主的宿命。
不知过去多久,那股翻腾不止的杀意才终于减退。
谢?放缓动作,无声地翻过身。他平躺在草席上,呆呆望着高处窄窗外透入的一丝惨白月光。
他幸得徐商临指导,复仇完毕后即刻封印鬼刀。
但他仍能听到山衔月夜夜的嗡鸣,和随之而来的、如附骨之疽般的杀意。
直至身死。
按理说,他一死,鬼刀契印消失,恢复无主状态,已经和他毫无关系。
为何他会在此夜,在这个仙法不存的诡异村庄里,再次同山衔月发生感应?
还有纪川。
他到底什么意思。真叫人心烦。
夜色渐浓,谢?殊无睡意,寂静中,听得极轻微的“哒哒”声在帘外响起。
苏郎中出门去了。
谢?等着木门开合的声音响起,确认苏郎中真的离开,而后立刻翻身下床,悄声跟了出去。
苏郎中一路向东。
走过一座桥,来到一望无际的田野中。
谢?心中暗记村庄布局:西北高,东南低,西山将村落半抱在两臂之间,东边的河流将村庄一分为二,西为人宅,东为农田。
这村子依山傍水,实在挑不出错处。
只是他们来时的入口在村东南角,按理说很接近河流,却未听见水声。
谢?猜想,若他们原路返回,恐怕也见不到那个入口了。
苏郎中走得很快,可以说是火急火燎,因此一瘸一拐更加明显,有好几次都差点掉到田埂里去。
农田太过空阔,谢?没办法直接跟在苏郎中身后,只能在河边的小树林里遥遥缀着。
等到差不多快走到树林尽头,就快要无处藏身时,苏郎中才终于走到目的地,停下脚步。
那是一片坟地。
石做的墓碑,在月光下泛起铁灰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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