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落款(2 / 2)
一翻看便发现,若说这个签名有哪里不合寻常的话,那便是“程”字左侧偏旁中的“木”字格外用深,力透纸背,墨迹微微渗透了出来。
但这仿佛也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一个笔画的深浅差异,兴许只是偶然。
但倘若是故意的,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梁景珉不可抑制回想起暴风雨夜程荆的眼神,想起他说出那句“我们不要再见了”时的神情。
他的眉目潮湿,眼神却是很淡然的,那种独属于程荆的淡漠。
他们亲吻时、更亲密时,程荆总偶然会露出这种神情。仿佛周遭一切都不是他所求的,他只不过是一具被攫取灵魂的苍白艳尸,亲吻也是亵渎。
真是奇怪,程荆曾说过很多次恨他,却都比不上这一句简单的告别让人难受。
这种回忆的感受仿佛搅动插在心上的尖刀,翻出的血肉令人剧痛作呕,梁景珉忽而觉得胃内翻涌,伸手按住,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灼热的痛楚仿佛从无形处缓缓攥紧了他的内脏,越来越用力地逼迫他,直到他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
如果悲怆的折磨是换取记忆的代价,那么梁景珉甘愿承受。
终于缓过来时已经天色将晚,日光西沉,天际仿佛拢着一层干涸褪色的薄纱。梁景珉沉默地吞咽着痛苦,独自碎裂又独自缝合。
他年少时在自己房间里看见的天,也总如同此刻一般是晦暗的。那时他躲在衣柜里,抑或是床底下,听着他父亲的脚步声。
一步近似一步,他的心脏随之剧烈颤动,双手紧紧捂住嘴,生怕发出呼吸声。这样一躲便是一夜。
后来他身边多了一个孩子。阿霖年纪小,总会控制不住吓得哭出来,梁建中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他不得已走出房门,垂着头喊爸爸,迎接他的必然是彻夜的毒打。
那时候他从没想过值不值得。
入夜,骇人的记忆翻涌而来,呼吸也成为一种折磨,灌入肺部的空气像是钝刀切割神经,一面提醒他还活着,一面提醒他痛苦永远不会终结。
他想起那时伤痕累累地蜷缩在房间角落入睡时,他总会梦见一个人伸手捂住他的双眼。那个人符合梦境的一切特质,他伏在他肩侧附耳低语,梦醒时分他从来想不起他说了什么。
梁景珉唯一记得的,是在细长五指缝隙间曾看见过的,那个人雪白的睫毛。
……
程荆醒来的时候,感觉喉间干渴万分,像是这辈子没喝过水一般,呼吸的空气都粗如沙砾,起伏间仿佛要割裂他的气管。
周遭漆黑一片,刹那间他无法回想起曾发生过的事情。
他剧烈地喘起气来,想要坐起身,此刻才发现自己被牢牢绑缚在了床上,双手卡着极粗的束缚带,他一看便知,这是用以防止精神病人伤害自己的。
他脑海中涌现出一种难言的熟悉感,然而只是一回想便觉得颅内刺痛,无法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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