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乐风楼(2 / 2)
裴行俭淡淡一笑,认真的看向醉眼朦胧的刘子平,似真似假道:“万一真是妖怪所为呢?”
刘子平闻言一顿,随即仰头大笑,良久才停歇,摆了摆手岔气道:“怎么可能,我也就这么随意一说,裴老弟认真了。若林不信神明不信鬼神,只信他自己,我亦然!他这辈子不曾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上哪去招惹什么妖鬼,况且就算真有鬼怪凶灵,长安有真龙天子镇着,鬼怪进不来。再者,若林探的是案抓的是人,又不是降妖除魔的行当,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裴老弟莫要将我的胡话当真。你要记住,在朝堂,怪力乱神可是大忌讳!”
裴行俭静了一瞬,举起酒杯自罚了一杯:“刘大人提点的是,是我糊涂了。”
一饮而尽后,裴行俭不再多言。嘴角只附和着浅浅一勾,不动声色的低头斟酒,思量着该如何进一步问话才好,说不定刘子平能提供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从方才的交谈中可以确认,刘子平与傅若林关系匪浅,在此之前,除了刑部柳尚书外,与傅若林有交集的人物他至今不曾接触到,他亦不能大张旗鼓去探听。眼下,刘子平或许会是这桩陈年旧案的一个突破口。
刘子平垂眸消沉了半晌,雅间里都是出生入死或他自认为信得过的同僚,有些事情倏忽被勾起,一时便难以再收回去。他连喝了几杯小酒,又忍不住在桌上低声倾诉了几句。
“若林出事前半个月,我见他整日心事重重碌于政事,还和他喝了顿酒,说起来,若不是当时我碰巧和夫人在洛州回长安的路上偶然遇到他,我还抓不住他呢。那时他也不知道在跟进什么大案,支支吾吾的说是去了趟洛阳县还是河南县,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他还问了我米行行会的事宜,关心荆州地震后米粮的价格是否正常,一副神神秘秘忧心民生的模样,我实在想不通,这样勤勉老实的人怎么甘心随意去死?若林从不是那等脆弱之人。”
裴行俭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抿了半盏酒。
傅若林出事前,曾去过洛州!他问米行行会之事是有心还是无意?
印象中,裴行俭并未在刑部的卷宗里看到有关米行的案子。
说完刘子平又仰头饮下杯酒,侧身看向裴行俭,目光幽幽:“裴老弟,这里就数你最年轻,你可能不懂,像我们这种贫寒出身的人,是没有任何退路和后盾的。我们那么努力才爬进长安,若非迫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在政治上犯糊涂的!”
裴行俭没有吭声,一时无话,什么才算迫不得已呢?
刘子平带着醉意的眸子泛着点点猩红,嗓子一下子暗哑了不少:“那傅夫人并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她比谁都更加珍惜若林的仕途和官声,定不可能因为生父的糊涂事去求若林相帮。可这不过是我的猜测,人家家里头具体什么样子就不可知晓咯,只那傅夫人也是可怜。生父出事后,听说她在青龙寺连跪了七天经,结果没几天生父就因年迈体弱死在了牢里,丈夫没两天也自缢而亡,傅府抄家后,她在回乡途中又遇匪徒截杀香消玉殒。你说说,只因岳父一事,整个傅府瞬间没落,家破人亡,能不让人唏嘘么。我这心呐,一想起傅家上下的结局,难免憋闷!”。
话毕,雅间一时静谧无声,饮酒的饮酒,吃菜的吃菜,伤怀的伤怀。
明眼人都能品出刘子平这话中的蹊跷:这哪里是自缢,这分明是灭门之祸!
只是谁也不敢去道破。
裴行俭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
刘子平已被裴行俭刻意灌完了四盅米酒,这米酒醇香,度数不高,只这刘子平酒量实在太差,容易上脸,几壶下肚,脸已红透。又被他刻意引导,怀念起了旧友,情绪难免起伏波动,此刻看上去倒真像喝醉了。
裴行俭心中不免有些动容,眼波微动。
这世间,在意傅若林事件真相的人已寥寥无几,眼前的刘子平却算诚挚的一个。
裴行俭默了默,随后举起酒盏,与失神落寞的刘子平碰了一下,沉声道:“敬故人!”
在众人愣怔疑惑不解的眸光里,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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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雅间的伤怀相比,厢房外面,却是一片喧闹。
“二楼西北侧1号雅间再添两盘羊肉,一盘糖糕和蜜饼”,乐风楼的管事在楼梯处吩咐店小二道,“再跟厨头说一声,东北侧1号雅间给东家再添一盘羊肉一盘牛肉和一份时蔬,另外少小姐爱吃山药和烤饼,让厨头特别做一份。”
“好咧!”
店小二得了话,利落转身就要往厨房跑去,却又被管事唤住:“等等,再给老夫人上一壶药酒,用二姑娘前阵子特调的那款秘方,入秋老夫人畏寒,该暖暖身子了!”
“得咧,老大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保证不出任何差错!”,店小二见管事再无吩咐,这才提脚离去。
东北侧1号雅间,铜炉底下的黑炭正火热燃着。
石文?笑呵呵地往铜炉里涮着青菜和水豆腐,见郑乐熙吃得面色潮绯,又心满意足地往她的碗碟里夹了几条青叶菜和绵软的芋条。
“祖母,我吃不下了”,一口肉还在嘴里嚼着,郑乐熙腮帮子圆鼓鼓的,见状抗议道。
“吃多少算多少”,石文?笑了笑,原以为孙女进长安后会水土不服,没想到她不仅适应的很好,还涨了几两肉,身条长了,气色也比之前更红润水嫩了。
郑权柔和的看着自家闺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朦胧的锅炉烟雾气里扑闪扑闪的,忽地想起几日前友人的笑谈:“老郑啊,你这闺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怕是几年后亦不逊于这长安的绝色呀,你可得保护紧了,好生把关一下这女婿!长安是非多,要小心免生事端呐!”
虽是友人的几句玩笑话,却给郑权提了个醒,长安城局势复杂,阿乐日渐长开,他无法日日拘在身边看着,往后须得为她配备几个信得过的护卫,保护她的安全了。
思及此,郑权开口问道:“阿乐,你还记得七年前爹爹在外面捡回来的小男孩么?我记得那时谁跟他聊天都没辙,只有你和他说话他才有反应。后来,你给他取名叫冬安,因为他是冬天来到咱们家,你希望他以后平平安安。”
郑乐熙闻言,下筷的手一顿:“当然记得,爹爹怎么忽然提起冬安哥哥?赵叔说他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所以爹爹就将冬安哥哥送去了练武场,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他还好么?”
郑权颔首笑道:“他如今过的不错。爹爹是想着如今你也大了,也不可能总看着你拘着你,你而今时常往外跑,身边没个会武的护卫跟着,左右还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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