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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之中,城墙角下两株微绿的蒿草在风中摇曳。城楼的脊兽被风沙打磨得渺小,只可见隐隐的轮廓。
距城门一里之外,朝露遥遥望见一银甲将士领着一队骑士策马而来,行至她驾前勒马,朝她屈膝行礼道:
“王!”
朝露望见为首之人,面露喜色,道:
“他们怎么来了?”
“我叫他来的。”洛襄立在她身后,淡淡道,“多一个人保护你,我放心。”
朝露未及细想,跃然下了马车,扶起邹云和百余名乌兹王军的战士。她望着邹云一身银甲银枪,明光鉴人,英姿勃发,他下颔微须,眉眼锋锐,目光炯炯,经过乌兹历练一番后,已全然是她记忆中,前世那位名震西域的大将军的模样了。
“邹江军好久不见,风采更甚从前。”朝露笑着迎上去。
邹云看一眼后面的洛襄,二人颔首示意后,对朝露道:
“乌兹事务暂由三王子殿下着手。我还是想跟着王,保护王……”
即便洛枭百般强行,朝露没有让他跟来。
她想着,他曾是北匈右贤王,不宜跟她入长安,恐遭人非议,且他旧伤未愈,时有复发,便让他回到乌兹养伤。
邹云一行人跟着她进入玉门关,说起她走后,她母亲大梁公主在乌兹调兵伐谋,从陇西四郡召来不少梁军精锐,以邹云的政治敏锐,他恐生异变,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行踪。收到洛襄的密信,便赶来护驾。
洛朝露不以为意。
她发现,这一趟母亲从乌兹带来的都是一直跟着她出塞的仆从。除了几名一直跟随母亲的长史和护军,大多还是女官女眷,包括自小照顾她的侍女们……这些都是朝露幼时熟识的良善之人,丝毫不见兵伐之气。
洛朝露和邹云等人已有近月未见,寒暄一番。而此刻的洛襄,立在玉门关的城楼前,遥望血色残阳下的雷音寺。
他宽大的衣袍在漫天风沙中翻涌不息,卷尽一切俗尘,一切旧念。清晰的,模糊的,生前的,死去的,一段一段的记忆在周而复始地盘桓,最终烙刻在他心头。
洛襄终于想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落雪,还有一场烈焰焚烧的大火。
静立之中,他手中攥着一枚红色的绳结,藏于袖中。
前世今生,一切终于豁然开朗。
玉门关,就是大梁境内。
关前,守城的梁军只令少数护卫跟随他们入境,并且收缴了邹云的人马还有随行而来的高昌王军的兵器。
朝露和洛襄宿在敦煌的官驿。邹云和剩余的精兵守在内院之中。
是夜,朝露稍作饮食,便入房歇下。可是,今夜即便听着洛襄诵念,她总觉思绪纷乱,抓紧他中衣的袖口,辗转反侧,无一刻安睡。
有人始终如山岳般环抱着她,任她倚靠依偎。微风徐来,他身上仍带淡淡的檀香,隐约中不断靠近,萦绕她的胸怀,给予她所渴望的慰藉。
边城的金柝更鸣苍凉悠长,映着浓墨重彩的夜色,伴着边塞猎猎的夜风,一声一声传入房中。
烛火倏然熄灭。朝露半梦半醒之中,耳边的诵经声已消散。
她睁开迷蒙的眼,恍若看到洛襄已敛衣坐起,袍衫一丝不苟,正在榻前闭目养神。
再往前看,发现四方案前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一双素手从卷草纹的澜袍中伸出,正一口一口喝着早已冷却的茶。
“阿母?”她一惊,认出了来人。
“阿母想和朝露说个故事。”李氏见她醒来,敛袖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下,起身在空寂的房内踱着步子。
她声音幽茫,像是月夜中谁人的叹息,缓缓开口道:
“曾有个少女,父亲乃是大梁的藩王,母亲乃是陇西贵女。先帝病重之时,有一异姓王在所封吴地举兵造反,谋权篡位,史称‘吴王案’。此叛乱很快被还是皇子的今上镇压下来。吴王案株连甚广,不仅吴王一族伏诛,还有两名藩王,百余名王公大臣被牵扯其中。其中,就包括少女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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