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2)
松田伊夏像只被戳破漏了气的皮球。
气氛肉眼可见凝滞。
作为让安室透串联起一切记忆的绳结,此刻正挂在浴缸边的水管上,像是一团扭曲的蛇。
从过往记忆深处张开猩红之口。
喉咙发紧。
好似被按住气管,伴随着从内里泛起的轻微痒意,呼吸都有些艰难。
男人的手指在后颈微点,低声道:“这个问题很让你为难吗?”
“......没有。”松田伊夏立刻反应,他轻咳嗽两声压下喉间痒意,才道,"这可是私闯民宅,你说得也太正大光明了,明明是公安吧?"
安室透着实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对方还能摸准空子来调侃两句。
他压在对方后颈的手心略微用力:“目的正确。”
手段灵活。
“...哈?”少年扬眉,脸上酝酿出些笑意,“你不提我都忘了,什么时候绑上的也记不太清,说不定是和今天一样的用途呢?”
目光若有所指,落在男人微红的手腕上。
“你不会把别人带回自己家。”安室透语气笃定,他看着对方,在狭小的空间里,少年脸上一分一毫的神情都无处遁形,“里面除了你的房间外全都有灰,显然没有什么开门见客的需求。”
他此刻才真的在松田伊夏面前,展露出属于经常被用来调侃的那句“安室侦探”的一角:“你不是什么让自己吃亏的性格,在感情方面强势,喜欢掌握主动权,所以平时第一个选择的本该是自己熟悉的场合。
但是你却在我提出来这间公寓这种属于别人的领地时没有任何犹豫,说明你根本不想把任何目标叼回家。”
五指略微收拢。
“绳索只能是你自己的,那个位置,想要捆住手腕也困难。”
在反应之前,松田伊夏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紧绷。
他警惕着一切怀揣目的的剖析。
对方接连不断的话让他下意识回想起当时在游轮上被冲矢昴一点点剥开外壳时的场景,但是声音不断灌进耳朵里,安室透的话语里连半点一锤定音的词汇都没有。
少年脸上警惕退去,逐渐有些古怪。
他在对方眼里是什么动物幼崽吗?“叼回家”是什么形容词。
第一次被这么柔和地解剖,方才血液里泛起的冷褪去不少,松田伊夏脸上笑意退了些,半真半假:
“我不大喜欢那个地方,自然也不会喜欢把人往那里带。至于绳索之类的,应该是哪一次处理伤口固定手用的,忘记取下来。这件事情值得你记到现在啊?”
最后是一句调笑:“安室先生,你也太在意我了吧,难道把每一件和我有关的事情都记在脑袋里了?”
安室透眼眸暗了暗。
他看着对方的表情,上面又严密地盖上了一层面具,看不出一分一毫破绽。
但是指腹下抵压的皮肤,却在此刻破开那层
坚硬的外壳,流露出下方的惊涛骇浪。
心跳很快、很急,却被全力压制。
勉强拼凑出的躯壳保护着颤抖的内里。
身体紧绷到同一柄拉开的弓箭。
即使嘴角依旧挂着充满调侃意味的笑容,松田伊夏的大半面庞也笼上阴影。
好似随时准备逃跑,反击。
或者在被按住尾巴时不顾一切地撕咬。
对方就像一只过分机敏的小兽,无论他多小心翼翼的靠近,亦或是堵住所有逃离的洞口,少年都会不顾一切地远离威胁。
金发男人轻叹,放开手。
那人如灵巧的猫般立即从包围圈里钻出去,利落扒拉开瓶瓶罐罐。
“真讨厌,不让我乱动就直说嘛,怎么用这一套吓唬人?”以一句半真半假的埋怨作为结束。
背对着浴室,松田伊夏的脸色沉下,明明声音里带笑,唇角却半点都没抬起。
这间浴室因为刚才的那些动作已经太过湿热,此刻像个让人不安的笼子。
面前,推拉门敞开。
他已经伸手扶住门框,隐约能嗅到外面新鲜干净的空气。
脚尖已经越过分界线。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危险,简直是个不要命的小混蛋。”安室透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
脚步微顿。
只顷刻之间少年就已经调整好状态,他停下动作,扶着门框转头笑道:“现在刚好应了你的猜测?你现在不会是在拐弯抹角说我不是吧?”
对方却没有接话,只在那片空地上随意坐下,背靠在墙壁上:“身手惊人,招式狠厉,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是个需要提防的对象,还拿走了我的东西。”
“我在你那里评价这么高啊?”思绪在脑内翻转,没有搞清楚对方想做什么,松田伊夏下意识警惕着没有继续朝门口走。
他用一种悠闲的语气接话。
“第二次就是在咖啡厅,一见面你就告诉我自己叫什么,太没有戒心。”男人停顿了一下,“名字也......出乎意料。”
松田伊夏只笑:“因为你认识我哥。”
他早就在那段虚构出的幻境中看见过警校里那道熟悉的身影,但是却没有想到两人第一次说开会是在这里。
“不只有这个。松......阵平每次说你的形容词都是很乖很腼腆,嗯,第一次把你安进对方弟弟这个身份,我连“乖巧腼腆”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大抵是想起有两个“松田”,男人将脱口的姓氏咽下,改称呼名字,继续道:
“耳朵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装饰,钉都打到舌头上去了,各种手段都娴熟得要命,简直是个情场混账。”
松田伊夏不说话了。
他张了张嘴,一切语言又被对方说出松田阵平时言语中的娴熟挡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后,少年最后也一样找了片空地坐下,目光微抬看了过去。
他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松田阵平那段警校时光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只偶尔从相册中窥见过已经被定格的一隅。
“之后在咖啡厅的卫生间,我感觉你和普通的叛逆小孩之间不大一样。”
“一副让人气得牙痒的态度,冒进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我很想给你个教训,让你别把自己这么不当回事。”安室透有些无奈,“谁知道起了反效果,那些威胁、逼迫的手段反而正中你下怀。”
少年坐在对面,双臂抱住膝盖。
神情狐疑而警惕,一直略微弓着身体,等待对方将话题绕到那条浴室的绳索上,盘算如何防止被公安所掌握的所有线索窥探。
安室透却道:“...所以我想至少得有人管你,不管用什么身份,起码你就算是作天作地也在我眼皮子底下,而不是去随便什么地方乱跑乱跳乱惹人。”
他从胸膛中呼出口气:“坏人除了我是演的外基本都坏,我真怕你招惹到琴酒,好人也没多好,差点你就要被朋友推去找FBI。”
“你这次倒是不谦虚了。”松田伊夏被他语气说得有些好笑,一个笑容尚未酝酿完毕,又因为男人接下来的话僵硬在原地。
“......你之前说的没错,我一直在纵容你。如果我在之前就换种方式、换种语气和你把所有条条框框的规定说清楚,也不至于刚才被你‘五花大绑’。”
金发男人垂下目光。
他落在身侧的手指略微颤动了一下,但方才就打定的主意、下定的心思却没有因为这瞬间的踌躇而颤动。
他觉得自己一直忽略太多,只想着透过那些尖利的刺去看见、抚摸少年柔软的内里,只想着怎么样靠近才能让对方收敛些许警惕。
从来没有想过对等的敞开。
目光微凝。
随后是轻微的叹息:“归根结底,我只是在纵容自己。”
少年抬眸。
手指无意识搅动下方的衣物。
他以为对方敏锐的刀锋会落向自己,以那个绳索、那些浴室里曾经反复上演的自伤未遂为缘由,一点点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剖析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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