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5章 不还寨(2 / 2)
文昌听见她问,脸上忽然红了一红,摇头笑道:“是她无意中发现了陆安藏的一些字画。”
原来陆安文才出众,但因家中困苦,又去给这等外强中干的假富贵人家当了小厮,这辈子考学是绝没指望的了,于是那些个没用的才华也就从未有机会显露于人前。
但他暗中倾慕着府上的夫人,每日在窗外看她端坐在绣架前做针黹,那绣出的纹样自是极美,但她那手拿绣针、优雅地穿来引去的样子更美,他按捺不住,偷偷将她抬手绣花的模样画下了一幅又一幅。
却不料一日他正躲在房里悄悄画着,夫人忽然有事来找,他遮掩不及,这些画就全给楚雁儿瞧了个正着。
她一张一张翻看过陆安画的那些自己,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却不是气恼他肖想自己,而是见他画功精湛,每一张都画得比自己好上何止数倍,登时羞愤难当。
她自幼随着父亲学诗作画,虽女子难以扬名,但她盘点望州那些所谓名士的字画,只觉他们的水平实在太次,比之自己是远远不及,心中便不免颇有几分文人傲气。
如今看到家中一个小厮随手涂鸦的画作,竟就狠狠压了自己一头,那股子傲气发作起来,当即一个跺脚,就将那小厮压去了书房,要跟他比试一场,两人从画作书法,比到诗词歌赋,陆安是文昌下凡,楚雁儿自然是样样比不过他,当下气得把笔折了,叫道:“我一日比不过你,就一日不再写字作画!”
陆安见她犟得可爱,就笑:“夫人,你不再习字作画,这功夫只会一日日荒废下去,哪里还有长进的道理,你这样,岂不是此生永远也比不上我了?”
楚雁儿想他说得有理,就开始日日把他压在书房,逼他教自己画画习字。
一日陆安正陪楚雁儿练着书法,两人闲谈间,楚雁儿就提起要作连环画册的念头,又与陆安讲了她脑补的许多关于那烧火丫头的故事,只是苦于自己不得落款,故而一直迟迟未曾动笔。
陆安听了连连称奇,道:“幸而夫人那日不曾与小的比这讲故事的功夫,否则小的必输无疑了。”
“什么小的大的,你老爷现在不在家中,不必搞这些贱称。”楚雁儿停下笔,转着眼珠将陆安上下一阵打量,“我曾发过誓,一日画不过你,就绝不对外提笔作画,既然你有此等画功,我又落不得款,这小丫头山桃的故事,何不就由我来说,你来画?”
陆安却推拒道:“我来作画可以,但这分明是你的故事,却只来署我的名字,便是你愿意,我也是不肯的。这落款,要么就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要么就谁的名字也不写。”
楚雁儿听他不肯,稍稍一愣,却也心中温暖,微一沉吟,拍手笑道:“既然我的名字不能写,你又不肯独留你的,那就既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又谁的名字都不写好了!”
她提笔蘸墨,就在练字的纸上写下两个小字:楚,安。
接着又在这两个字下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另一个大字:川。
公子川便就这么诞生了。
当晚两人都很兴奋,立马就着手画起了山桃的故事,没几天,就画完了一整本的《烧火丫头夜逃伏龙山》。
此后两人整日便腻在书房里,一个脑中天马行空,一个手下笔走龙蛇,“公子川”很快就在望州有了些名气。
“他”身份成谜,画风灵巧,楚雁儿视角独特,画中故事更是常常剑走偏锋,偏爱把那些成名小说中连姓名都不曾有过的炮灰角色捧作主角,再让原本的主角来当炮灰。
即便画了书中一些出名的角色,也总要出其不意,要么画一些旁人从未画过的视角,要么将一些本来约定俗成、大快人心的结局大改特改,改得不少人坐在家门口一边烧书,一边破口大骂。
便说那许多有名的字画先生都作过的藩青莲系列,凡画到男女偷欢那一节,便必定要格外加意笔墨,恨不得将藩青莲那酥玉般的乳儿、嫩杨柳样的腰儿、俏金莲似的脚丫儿、甚至那香津津的汗儿,都各自画上满满的十页。
但公子川画到此节,却不画那粉面桃腮、娇羞无限的美妇人,只画那东门庆潘安一般的俊俏脸儿、八尺来高堂堂玉立的男儿身儿、还有那劲瘦紧实的一把好腰儿。
而紧接着此页,画的就是那眉目狰狞,身不满五尺,好似五短侏儒一般形貌的武太郎,他沿街挑着炊饼担子,似乎在微张着嘴,吆喝叫卖,公子川笔力灵妙,让人一看便觉他喊得声如蚊呐,唯唯诺诺,嗓子都要比旁边小贩细上一截。等收了摊子回家,又不解风情,呆头呆脑,只知使唤藩青莲烧火做饭,上榻陪睡。
那美妇人面若芙蓉、冰肌雪骨,前一页还在被家缠万贯、俊雅公子使尽手段,讨着她的欢心,带她共赴欢愉,后一页便是那面目猥琐的穷矮丑男,对着她尽情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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