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从前（2 / 2）

过了好久才从哭腔里挤出一个字。

“妈……”

没有回应。

妈妈就那么坐着，像极了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不看她，也不看别处。

萧顺清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地哭着。

不哭出来的话，她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好像，那泪水会从四肢百骸流向心脏，将它淹没直至窒息。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萧顺清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许她应该问问另一个人。

她整理了眼泪，直到走之前，也没有拥抱，没有回应。

方柏霓终于等到了她。

喑哑的嗓音如此不甘，却强撑着笑。

“你赢了，你害死了全人类。”

萧顺清等她说完，沉默两秒才道。

“那些被牺牲的人，难道不算人类吗？”

方柏霓：“你如果这么鼠目寸光，看不见长远的未来，那我无话可说。”

萧顺清手里拿着一本《圣经》，是她从前搜存物资时拿到的。

“诺亚得到神启，造船，带上家人，带上神所指示的动物，无论飞鸟昆虫，凡是洁净的，七公七母，不洁净的，一公一母，为的是保全它们的性命。”

她低喃的声音停在这里。

方柏霓目光落在《圣经》上，凝视着她被黑暗掩盖的面容。

“所以，你应该明白吧，诺亚的职责是延续生命的火种，萧顺清，人类在灭世之灾下，拥有了异能，这是神给的活路，你就是那艘拯救人类的船，萧顺清，你是诺亚，你是神选定的救世主。”

萧顺清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幽深嘲讽。

“诺亚？救世主？你为什么会觉得诺亚是救世主？按照神的约定，他带上船的，只有他的家人，一切神不满意的造物都被毁灭，神选定他是为了救世吗，神选定她，是为了更好地灭世……”

轮到方柏霓安静。

萧顺清失笑：“还是说，你想当我的家人？或者那些被诺亚带上船的牲畜？”

方柏霓面色灰暗，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生疼。

“你所看的圣经是人的纸张写的，我们有真正的”圣经”，他所说的，才是神启。”

“一个异能名是圣经的异能者？”

“也许你说得对，诺亚不是救世主，但她所造的船，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萧顺清：“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你是神论者？未来基地的人，或者说知道你们救世计划的人，都坚信神的存在吗？”

“神不一定存在，”方柏霓目光冰冷，她的确不像是一个疯狂的神论者，她只是寻找着人类存续的方法，恰好这条路是神论，“如果科学手段能够救世，我们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古代封建社会，各类教派兴胜。难道求神拜佛的人都从始至终相信神的存在吗？不，她们只是因为，没有办法靠人的能力达成所愿，不得不求助于神。

身处囹圄，前路皆是死路，所以只有抬头祈求。

“愿闻其详。”

方柏霓仰头笑了一下。

“你想听，我还不愿意讲。”

“那我们聊聊别……”

方柏霓：“当初，我跟随大部队，来到高原基地，在基地中修建了科研所，针对大洪水，从各个方面进行研究突破。一开始，我们发明了漂浮帐篷，改进了水下探照灯，试图造出更节能，更稳定的船只，还有人在研究大规模洪水之后，该如何防治疫病，如何兴建家园。后来，所有人都没能再研究下去。”

“因为，我们意识到，可能没有之后。或者说，我们等不到洪水之后了。”

“水位依旧在上涨，地面在塌陷，明明是高原，明明是深秋，气温却没有降低，高山的冰雪在融化。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所在的河流，也许用不着十天，你站在对岸，再也看不见河那边有什么。”

方柏霓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因为她目睹了洪水来临后人类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她是第一批转移的科研人员，和陈阳不同，她就算是残疾，也能凭借脑子争取到转移的第一线，不会有人放弃她，相反，一路上，有人心甘情愿地牺牲，就为了保全她们的命。

她和其他科研人员一样，曾经是人类的希望。

她们废寝忘食，日以继夜，为了能够救更多人而奋斗。

但是她们失败了。

人力终究抵不过大自然想要毁灭一切的决心。

方柏霓眨了下眼睛，只能用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在造船计划宣布失败的那一天，一对被转移到高原的夫妻找到了基地上层，那位先生的异能，就是圣经，因为异能，除了升级时能够说出一句预言，其余时候都是昏迷不醒。他所说的第一句话是??羽人将会带来诺亚的消息，人类的未来在波澜之上。”

萧顺清消化了她所说的一切，说话间，方柏霓自己推动着轮椅转了身，空间不大的屋子，两个人的距离说不上太远，她能够看清方柏霓的侧脸。

方柏霓露出一种怅惘和悲怆。

她曾经是科研员，最坚定信念科学的一类人，但在这世道的逼迫下，她成了自己曾经最厌烦的神学者。

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像是为家人求医问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或者父母死去，无药可治，到这时，她们会跪在从前不相信的神佛面前，一一求过去。

萧顺清等待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才问道：

“预计还有多久，全世界都会被淹没？”

方柏霓：“33天。”

三十三天，人类的末日终究会来临。

萧顺清看了方柏霓许久，目光其实从未真正放在方柏霓身上，她看的是更多。

看的是一群人从壮志在怀到如今求仙问路，看的是人类从挣扎求生到听天由命，大约是被这满天的洪水磨平了棱角，方柏霓，还有她身后站着的那些人，相信自己能够救世，转变为祈求一个真正的救世主出现。

“你们想要找到诺亚，但找到之后呢，诺亚只是一个代名词，她并没有船的异能，据我所知，有些异能的名字很难推断人的能力。”

譬如尤晴。通过苏凤晚和李自，萧顺清知道她的异能名字叫做“羽人”，光从名字看海以为是个长毛的人，想象不出任何特殊能力实现的方式。

但尤晴有一双翅膀，飞翔速度极快，能够在天上飞翔，甚至也如同老鹰一般有着进化后的视力。

方柏霓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说服萧顺清，她的一切努力就真的白费了。

到如今的地步，萧顺清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我们做过研究和统计，其实‘圣经’提到过的异能名字，都代指人。像治疗，加速，融……这类的词语，很显然不是人名，‘圣经’都没有提到过。但是‘羽人’和‘诺亚’，实际上都是神话传说里的人名。”

萧顺清知道诺亚是西方教义里重要的人物之一，国内也有这样的例子，但‘羽人’她确实没听过，也并不像人名。

“我们把‘圣经’提到的疑似人名的词都做了记录，只要查找就能对应上。”

在苏凤晚和李自做检测时，那个能输入查东西的电脑就是这个用处。李自的异能名有些像人名，但没有搜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