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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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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当然要回家的呀,现在飞机什么得不是很快窝?”

许之蘅没应声,抻高胳膊把旧灯笼取下来换上新的。

末了,她从梯子上下去,又抬头看了一眼。

左右两盏灯笼晃来晃去,金色的花篦也跟着摇荡。

“晚上你下来我家吃年夜饭吧。”老太太说。

“不用了。”

“别客气呀,也就多双筷子的事情窝。”

许之蘅笑了下,“真不用了。”

*

傍晚,房东家的两个儿子陆续带着家人回来了。

楼不隔音,闹腾腾的,全是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吵得人脑袋发涨。

不消多时,许之蘅的房门被人叩响。

许之蘅下床去开门,看见门外站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脸肥嘟嘟的,眼睛特别亮。

小男孩手里抓着个小汽车,半点都不怯人,昂着脑袋奶声奶气说:“你好姐姐!奶奶叫我叫你下去吃饭。”

许之蘅微微弯腰朝他笑了笑,温声道:“你好,麻烦你跟奶奶说一声,姐姐要出去跟朋友吃饭了。”

小男孩应了一声,腾腾就奔下楼去了,嘴里还叫着??

“奶奶!奶奶!姐姐说她跟朋友吃!”

许之蘅关门回屋换了身厚衣服,锁门出门。

楼梯间里弥漫着家常饭菜的香气,能听见几把声音在用本地话笑谈着。

下到二楼,许之蘅瞄了一眼左边老太太家的饭厅,里头灯光亮堂堂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

她收回目光,悄默声地下楼去了。

*

今天其实有点冷,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脸上大多都挂着回家的喜意。

四处都是张灯结彩,街道两边的绿化带挂着的电子灯笼红彤彤地发着光,一路明亮延伸到远处。

许之蘅四处游荡了会儿,勉强在一条街上找到了家还开着的小炒店。

她赶得巧,踩进店里时店主刚解下围裙,像是准备打烊。

本着多赚一笔是一笔的想法,老板只犹豫了下,又重新把围裙系上了,憨厚地问:“美女,吃点啥?”

许之蘅走到菜柜旁,低头看了会儿。

见她没出声,老板又说:“菜是不多了,前头都被打包走了。”

“炒个娃娃菜吧,蒜苔炒肉……再来个牡蛎豆腐汤。”

“好嘞!”

老板动作麻利,将菜端到许之蘅桌上,坐到一边拿手机看起视频来。

没几分钟,老板接了个电话,许之蘅听见他说:“马上就回啦,啊??等会儿的。”

许之蘅实在不好意思细嚼慢咽让人等,加快速度扒了几口饭菜,盛了碗汤喝完,温声问:“多少钱?”

老板诧异抬头:“吃好了?”他往许之蘅桌上瞅了眼,又说:“都没吃啊,要给你打包不?”

“谢谢不用了,多少钱?”

“五十九。”

许之蘅付了钱,走出小炒店。

七点多的光景,街道上比先前更加冷清。

许之蘅抽抽鼻子,又在街上晃悠了两圈,居然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方才饭吃得太快,她这会儿觉得胃一阵抽疼,冷风一吹更是头晕目眩。

连忙找个背风处,蹲在地上抽了两根烟才稍稍缓过来点。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烟花窜天的倏响。

许之蘅抬头,看见很远外的两幢高楼中间一条光线迅速上升到最高点,在沉厉的夜色中炸出几朵绚烂的花,缓慢湮灭下去。

居然,又是一年了。

*

过了初五,老太太的儿子相继离去,闹腾的小楼意兴阑珊,再度回归沉静。

许之蘅没再出远门了,任外头再如何春意喧嚣,她依旧无动于衷地龟缩在出租屋里。

电视机没日没夜无声开着,她却从来不看,抱着个手机如同烂泥一样地在房间里站着、坐着、躺着。

许之蘅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手工编织是天然的抗抑郁剂,于是便出门去买了好多的毛线团和竹针回来。

小时候她曾见过刘雨晴打毛衣时手指翻动飞舞的模样,看上去那样简单。

可等她自己找了个织围巾教程上手织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最开始时,许之蘅很难集中注意力,拿针也笨拙,一团毛线总是织了又拆,拆了又织。

一段时间之后手练熟了,她也能像刘雨晴那样,不看针线也能织得飞快。

刘雨晴什么都会,会织毛衣、围巾、袜子,还能勾鞋子、毯子和地垫。

可许之蘅只会织一种款式的围巾,没再去学其他的。

她织了不同颜色的很多条,衣柜里被她塞得满满当当,她却仍旧在织。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在即将给围巾收针时才发现??

围巾中间有一块针脚被她织错了。

许之蘅默了一会儿,神色淡淡地脱了竹针往回抽线。

鹅黄色的毛线在她一下又一下的拉扯中就像卷曲的方便面落下,在床上渐渐团成凌乱的一团,莫名间结出了好多个难解开的结。

许之蘅心平气和地握着毛线球,边解结边往回滚线。

解着解着,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逐渐开始涣散。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刻在做什么。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许之蘅停住了动作,眉眼黯然地放下毛线球。

就那样一动不动静了约莫半分钟,她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许之蘅不是感觉累了,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只是徒劳。

不管她怎么样努力去尝试,挣扎还是摆烂,都是枉然。

她愿意向生活妥协低头,却始终没办法同自己和解。

她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最惨的,当初同她一起误入歧途的小芸被逼得疯疯癫癫,现在人在何处都生死未知。

为了一口饭像狗一样卖力干活的比比皆是;医院里苟延残喘只为抓住一点生机的人也多如牛毛。

世界上比她惨的大有人在。

命运对所有人都残酷,每个人都不容易。

道理她当然都懂,可是她就是走不出去。

人生一定要无比惨烈才有资格痛苦吗?

那何不如直接做不会独立思考的畜生,吃吃睡睡,临了挨上一刀干干脆脆?

许之蘅对命运已经无力愤然怨怼,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想??

她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大奸大恶的事情,怎么就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她在年少时确实无谓犯下了一个错误,但她真的已经知错了,可为什么她的人生就再也没了回头的可能呢?

小时候,许之蘅最喜欢哆啦a梦的任意门,自由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光是想想都令人觉得快乐。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要任意门了,她幻想着祈求着上天让她坐一次时光机。

她想回去,回到一切错误都还没开始前的十八岁去。

她真的……好想回去。

*

春夏秋冬,昼夜交替。

时间像按下加速键般地流逝而去,而许之蘅的生活却如一潭死水般毫无变化。

许之蘅觉得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但她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病了。

她不觉得孤独难熬,能吃能睡,大部分的时间里,她要么长久地发呆,要么就在并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像游魂般地晃悠。

偶尔她会去到窗边,点一根烟仰望巷子顶端的天空,总觉得一切都很迷幻,总是雾蒙蒙的。

随着时间逝去,她的思绪变得更加混沌。

她彻底不想见人,不想说话,不分昼夜地总是缩在床上睡觉。

可她想念的那些人,却从来不到她的梦里来。

*

22年七月底末,许之蘅去厦门看了那个歌手的演唱会。

那天炎热异常,她挤在摇曳晃动的人群里,像被潮水裹住一样的呼吸困难。

人真的太多了,多得让许之蘅心生恐慌。

她的身体被前后左右的人夹推着,完全不由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在年幼时,许之蘅特别喜欢热闹,也很显眼包,她耐不住寂寞,爱人多的地方钻。

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回汇演,老师没让她上,她大哭大闹了一场,最后美滋滋地如愿以偿上了场,虽然只是后排的位置。

那时她好开朗,像小太阳一样灿烂笑着,面对着台下无数大人笨拙却又自信地跳着并不熟练的舞蹈,心里充满花开般五彩缤纷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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