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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表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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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青天白日,但天色灰蒙蒙的,地面泥泞湿滑,苏长鸢轻提着裙摆,处处小心,款款移步。

萧子新在身后跟着,仅与她隔着半步距离,生怕她一个不注意摔倒在地,便时刻注意着她。伸手虚虚地挽着她衣袖,但未接触她的肌肤。

所以她是感觉不到的。

她在前走着,时不时用手拨开向她伸过来的桑树枝丫,一面感叹:“奇怪,这里怎么好多桑树,从前断然是没这么多桑树的。”

萧子新不以为意:“这里名为桑榆村,自然多种桑树,哪里奇怪。”

她摇头:“你是不知道,这个村子虽然名为桑榆村,可从前也仅有百来颗桑树的,其田里,土里,包括半山腰上,都是该种水稻的种水稻,该种蔬菜的种蔬菜,或是一些中药草药……放眼看去,即便是冬天,那也是漫山遍野的绿,这会子走了一路,却只看见稀稀落落,边角边角的菜地,好是反常,寻常这些边边角角,才是种桑树来的。而现在反过来了,你看看,桑树都占了漫山遍野,不说十万颗,成千上万颗也是有的。”

说罢,将远处山上,近处的田里、土里,都指给他看。

萧子新举目眺望,目之所及,皆为桑台,有的长得稍粗大些,有的则像是新栽的,细弱扶柳,参差不齐。

“是有蹊跷,我虽不懂农桑之事,但见了眼前的景象,也觉反常。”

苏长鸢徐徐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前方山洼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声窃窃低语。两人大步往前,便见斜坡之下,一行衣着灰黑色葛布棉麻的人沿着狭窄的小道上来,他们手中捧着碗,有的拄着木杖,老人搀扶着小孩,男人搀扶着女人,源源不断地从山洼下那处临时搭建的救助灾篷里涌出来。

一个,十个,百个……依着次序,灾民就像溪水绵延不断渗出来。

或是见有人看着他们,他们也抬起头来,朝着山埂上一望。

见山埂上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人均是锦缎华服,肤色柔白,其行止动作从容舒缓,不似他们慌慌张张,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们身上,或破洞,或补丁,或脏污,他们头发凌乱,面色黝黑肮脏,饥寒交迫叫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及外表的体面。

他们朝她们投来目光,或羡慕,或妒忌,或敌视,但一个个都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径直从他们身旁路过,沉默不语。

苏长鸢仿若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那是灾民身上掺杂的汗水或是疾病的味道,浓烈而刺鼻,眼里就像泼醋似的发酸,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看不清在她面前一一经过的脸。

前世,她从未见过这些场景的。

曾作为一国之母,她不明白百姓那般恨她,想她死,想看见她被砍头,一消心头之恨。那些曾经簇拥过她的百姓,也是在断头台前来看她笑话的百姓。

后面她才渐渐明白,若是她遭受饥寒与疾病,必定也会恨上位的那个人。

他们恨的从来都不是苏长鸢,恨的是皇后这一位置,准确地说,是恨只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叫百姓颠沛流离的那个人。

这一世,她虽然摆脱了那个位置,不该管老百姓死活的事,毕竟她连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能力去摆平这一些事。

这些事情,本该交给那些在位的人去摆平,和她又有什么相干!

但她却不受控制的难过。

看见别人过得难,她也会跟着难过。

鼻子不由一酸,泪花似雪滴飘落下来。

她感觉肩上有一温暖的手掌沉了下来,轻轻拍着她,又轻轻一声叹息。

她也不敢转头过去,不愿在旁人面前流露真情。

正不知如何自处时,且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唤她,她轻轻?干眼泪,抬头张望,不见有人,却又听见有人喊她:“表妹,表妹。”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远处游龙般的人群中,一个衣着较为华丽显得极为出挑,他穿着青色缎面常服,头戴玉冠,身段高挑,面色俊秀,自人群逆流而上,脚步欢快轻盈,举袖挥舞,朝她奔来。

“表哥。”

长鸢稍作一顿,见看清了来人,便提起裙摆往前,也大步迈开,迎着他上去。

萧子新的手本落在她的肩上,见手中很快一空,方才还悲伤的女人顿时喜笑盈腮,朝着一男子奔跑过去。他无奈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紧跟上前。

“长鸢,你慢点。”

一路上,他还不忘提醒她小心路滑,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见似的,依旧大跨步往前。

长鸢行到陈微远跟前停下,一把上前,搭在他的手上,心中的思绪万千,十分复杂,前世听说表哥死在厨房门口,想来是活生生被饿死的,她知道后悲痛不已,如今看他生龙活虎地立在眼前,顿时无限慨叹。

终于,抓住活的了。

陈微远的手滚烫,他也反握下来,把她紧紧拉住:“表妹,果真是我的表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对了,小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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