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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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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循雅抬眼,长睫开阖,浓密而锋利,如一排刚刚砺得尖锐的闸刀。

轻柔湿软的感觉犹在眼睑上,姬循雅看赵珩,后者笑吟吟地与他对视。

皇帝笑得好看,吻他的动作也柔软,恰似耳鬓厮磨的爱侣,赵珩一面亲他,一面握刀的手抖都不抖一下。

世上怎么会有赵珩这样的人?

心口奇异地冷颤,仿佛有人生生刨开,往内里塞了把冰刃,可呼吸愈沉,怒意裹挟着更滚烫可怖的欲求席卷全身,染得姬循雅眼底如血渗出。

又不愿赵珩看出端倪,用力垂下眼帘。

姬循雅伸手,将刀刃一推开。

赵珩安抚般地摸了摸姬循雅垂下的长发,异常冰冷顺滑,发丝缠入指缝,好摸,却又透着点说不出的诡异,“唯谨,”他轻笑,“多谢。”

姬循雅能感受到赵珩唇瓣上扬,狡黠自得太过,叫人很想,狠狠将翘起的线条压平,碾磨他连完整的词句都说不出。

旋即扬声,“崔卿,朕与将军皆在。”

话音未落,本已起来的姬循雅倏然俯身,武将所着的,沉重冰冷的甲胄骤地与帝王相贴。

猝不及防,赵珩含笑的眼眸有一瞬空白。

对上姬循雅赤红的眼睛,赵珩喉结滚了下,令人震颤的兴奋与对危险本能的空寂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喉咙被五指轻而易举地掐住,随着这个吻的深入,亦愈发用力。

空气不断稀薄,窒息感汹涌而来,赵珩耳边嗡鸣作响,无论是喉间还是胸口,重压不容反抗地与他紧密贴合,如溺在水中,挣扎不得。

崔抚仙还在外面!

赵珩虽不介意让群臣知道他和姬循雅的关系,但绝不是现在。

余光吃力地向外看,赵珩有时恨自己目力太好,甚至看见殿门将被推开时的摇晃。

皇帝的瞳孔因受惊而不可自控地放大,姬循雅死死地盯着他,喉结剧烈地滚动。

不行。岌岌可危的理智警告姬循雅,不能在这。

可为何不能在这?姬循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赵珩。

赵珩一手奠定的基业匍匐在他脚下,赵珩亲自挑选定下的都城为他所据,就连赵珩自己,都受制于他,不得不与他周旋,摆出张仿佛很喜欢他似的脸,与他虚与委蛇。

为何不能?为何不能?

这么做,会不会撕碎赵珩温情脉脉的假面,会不会让他,崩溃着乞求自己放过他?

目光下滑,却见赵珩握刀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掌骨根根凸起,撑得手背那块皮肤发青。

似在竭力忍着给他一刀的冲动。

若非怕他死后北方生乱,姬循雅冷漠地想,这时候赵珩已不知捅他多少刀了。

因色生欲也好,因他暴戾的行止生怒也罢,只要不是方才那种驾轻就熟得令他生恨的神色就好。

就在赵珩再忍不住的那瞬间,姬循雅猝然抽身,避开了皇帝半点没收力地向

前一刺。

姬循雅站直,容貌秀雅清丽的美人抬手,以指拭净了唇角的血色,还是神清骨秀的绝俗模样。

“以臣与陛下之亲近,”他弯眼,“言谢未免疏离。”

莫要以貌取人。赵珩脑海里突然窜进了这个想法。

姬循雅的脸,当真会骗人!

赵珩瞥了姬循雅一眼,将满口血腥咽下——两人唇舌上都有伤,实在辨不出是谁的血。

这样下可不行。赵珩心道。

方才与姬循雅哪里是亲吻,分明是两头饥肠辘辘的野兽都想从对方身上扯下块肉。

浓黑的双眸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其中若有华光涌动,看得人喉头发痒。

即便姬将军生得好,方才那种感觉也很刺激,但此刻赵珩唇上痛麻交织,头一回感受到了何为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他怕再亲一口,被姬循雅把舌头咬下来。

他是好先生,姬循雅这个学生却资质平平。

不对,这不是平平。

这是在要人命!

“嘎吱——”

殿门被推开。

赵珩蹭地坐直。

他掩饰之意过于明显,令姬循雅忍不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崔抚仙大步向前,朝赵珩与姬循雅俱客客气气地见了一礼。

如玉树轻曳。

姬循雅神情微暗。

赵珩清了下嗓子,道:“崔卿去而又反,不知所为何事?”

崔抚仙抬头时神色有些歉然,“方才刑部官员禀报臣,有人昨夜违背夜禁,在长街纵马射箭,骚扰民宅,射伤百姓三人,又前来抓捕他的武侯,眼下此人被关在刑部大牢。”他顿了顿,“臣知道陛下与将军有要务在谈,但涉事之人身份特殊,臣等无法擅决,只得秉明陛下与将军。”

他抬起头,却没有直视帝王。

双眼微垂,略略向下看,姿态谨慎而恭谨。

然而,这温文尔雅的文官之首,在看见皇帝喉间的淤青后,长袖下的手蓦然攥紧。

皇帝甚少出门,因为少晒日光而显得过分苍白,且他长于深宫,未受过半点苦楚地长到弱冠年岁,皮肤便格外细腻,轻轻一触就会留下印子。

青紫交织,落在细白的颈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裸露在外的脖颈尚且如此,不能轻易外示处,恐怕已伤痕累累得令人不忍看。

堂堂天子,竟为臣下所困,还受此大辱!

姬循雅平静无波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我记得,刑律有明言,无故犯夜禁者,杖二十,犯夜禁后拘捕,打伤巡夜武侯者,杖四十,若犯人凶狠非常,逞凶伤人,无论是何等身份,当街打死不论罪。”

若崔抚仙说的属实,此人罪不小,最轻也得杖责一百并赔伤者诊金药钱。

一道冰冷冷的视线落到崔抚仙脸上。

仿佛在问,此等小事也需来打扰陛下?

崔抚仙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淡淡应道:“姬将军说

的很是。”

“伤人者是谁?”赵珩更好奇这个。

崔抚仙温言道:“回陛下,伤人者是临清侯第七子,”文臣抬眼,目光利利地在姬循雅身上划过,“据此人说,他妹妹上个月才与将军五弟订婚,与将军家也算沾亲带故。”

语毕,赵珩心道,这位临清侯第七子绝无半点活着的可能了。

且不说倘不刻意收力,五六十杖就足够将一成年男子生生打死,只他攀亲攀到姬循雅身上,靠威逼利诱刑部官员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以姬循雅对姬氏的厌恶,没将姬氏一族族灭,只能算姬循雅活得短,还没来得及。

闻言姬循雅轻笑了声,道:“我在曲州时常常听说崔大人的声名,言及大人,必秉公办事,洁能自守,今日……”

赵珩截住话头,“今日是碍于同朝为官的情谊,才没能立时下决断,方才听将军所言亦是要按律处置,以将军之为人,定不会放纵亲眷违律,崔卿且放心去办。”

姬循雅不阴不阳地看了眼赵珩。

崔抚仙和他几时有情谊了?

崔抚仙更不想和姬循雅扯上关系,但赵珩这话既安抚了二人,又让他们两个在面子上过得去,有些惊讶地望着赵珩。

的确有这样一个案子,且确实令刑部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崔抚仙本想之后拿这事试探一番姬循雅的态度,但方才何谨匆匆来找他,他便以此做来找皇帝和姬循雅的借口。

他预想过皇帝的反应,或心如死灰不言不语,或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亦或者……但不包括眼前这种,镇定平静,还能顺手缓和一下两人关系。

仿佛,姬循雅和崔抚仙,当真同朝为官,共侍一君似的。

崔大人心绪复杂,皇帝终于干人事的喜悦和时事至此的酸涩交织,哑声道:“是。”

静默几息,“陛下,臣这还有几样疑难之事需陛下决断,倘陛下有闲暇,可否赐臣同往御书房之幸?”

姬循雅的手轻轻地压在赵珩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看得崔抚仙心中怒意升腾。

逆臣贼子,无耻之尤!

赵珩颔首,“好。”

姬循雅转头,看向赵珩。

赵珩朝姬将军露出一个微笑。

落入崔抚仙眼中,便是忍辱负重,战战兢兢。

正欲开口,忽闻外面道:“将军。”

是燕朗的声音。

燕朗不会无故来找姬循雅,赵珩道:“将军事忙,朕不愿叨扰将军,耽误要事。”

姬循雅定定看了赵珩片刻,森森视线看得人身上发毛,片刻后,也露出个微笑,“臣不敢久留陛下,陛下请。”

手却没有立刻松开。

赵珩抬手,指尖堪堪擦过姬循雅手背,后者立刻避之不及地移开。

赵珩弯唇,起身理了理衣袍,大步走下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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