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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火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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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要帮着四弟一起背叛?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卸去了对他的猜忌,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四弟君朝雨从小最得帝宠,也曾经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父皇最后却传位于他,曾一时间惹得流言四起,为此他们一向关系不睦,即位后他乘他不备跑去了江南,寻其母家势力作为庇护,伺机将他从皇位上踹下来……

可是君琰竟然也这样!

“九弟,你为什么要背叛朕?!”

君琰看着窗外那轮月,相比于大哥满眼的愤怒,他显得异常平静。“什么是背叛,什么又是信任?大哥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彻底地信任过我吗?”

君墨林没想到他竟还反过来质问,顿了顿,笑了。“朕懂了,懂了……你们都是狼子野心,是一丘之貉!”

君朝雨一双眼睛红着,开了口:“若非你猜忌心重,我们又怎会如此?我起兵,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我是为了自保!”

“哈哈哈哈哈!”君墨林大笑,“好一个自保!”

“谁做皇帝我都无所谓。”君琰道,“你们两个,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谁能给我我需要的东西,我便帮谁。兄弟情分这东西,我早就看开了。”说着回过头来,闭了闭眼,“大哥,你我之间也是时候了断了。”

九弟的眼睛里没有愧疚,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似是遭受了什么灭顶的打击,此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平静,君墨林怔了一瞬,稳住身形没有后退。

君琰一步步向他走来。

“这些年,我像个机器一般做你手里杀人的刀,成就了我‘江湖九爷’的恶名,我无所谓。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是因你而死,我母亲当年与四哥之母私交甚好,你因此猜忌我们母子,她不得不逼我与她断了母子情分来换取你那少得可怜的信任,她亲自撞在了我的刀上!还有她……如果不是你非要开天机库,我就不会认识她,更不会……”

君墨林到这里有些听不明白了,“你说的谁?”

“她!”君琰忽然发出一声怒吼:“她死了!死了你知道吗?!”

“朕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天机库的事情难道不是你骗了朕!?九弟,这笔账朕还没和你算,你就与君朝雨联手,背叛了朕!”

“你不需要明白了。你我的恩怨,今日到此为止。”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语气??九爷在杀人前才会有的那种语气,很轻,很温和,但……

“啪!”

君朝雨亦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君墨林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眼睛仍是圆睁着的,死不瞑目,右手仿佛还在微微地抽搐着……

“九弟,你!”君朝雨原本的计划是将他软禁起来,却没想到君琰直接将他杀了!

“我知道这么做会给四哥你带来一点儿麻烦。”他掏出白色绢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可你现在是皇上了。成王败寇,他是怎么死的自是由你说了算。”

“你方才的话我好像也没听得太明白。你说的第二个人……可是王妃?”

君琰眸中即刻划过一丝狠戾,“四哥,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他指的是不可再蓄谋开启天机库。

君朝雨不做声了。许久,他道:“朕知道了。”

先皇殡天,四王爷即位为新皇。

京城里对这件事流言纷纷……但很快,那些说着流言的人就身首异处了。

王府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自那场大火之后,整个府中的气氛都变了。洛姑娘走了,紧接着,张王妃也走了。

大家都知道洛姑娘是纵火自焚,但却没有人知道张王妃具体是怎么走的,只知道她消失了,身边的侍女也跟着消失了。

景王妃忽然没得悄无声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却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就连她的父亲张侍郎,竟也不敢来多问一句。

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样隐情?

但是没人敢打听??

怕是什么知道了会掉脑袋的惊天大秘。

西厢房的旁边重新种上了杏树,还立了一座小小的坟??是洛姑娘的。但是张王妃没有坟,也从未见王爷再提起过她,就好像府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来过的女子只是洛姑娘。

君朝雨即位后当即与君琰兑现了当初他提出的所有条件,君琰亦交出了手中兵权,准备择日便远走江湖。

自她走后他每个晚上都做梦,梦见她一袭白衣,站在星光下嫣然巧笑的样子。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她,她就消失了,没一会儿她又在别的方位出现了,依然对着他笑……午夜梦回,她就像在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永远在那儿等着他,却永远不让他抓住……

他在梦里喊她的名字,常常半夜醒来,独自一人披衣起身,走过庭院,走过小桥,走过她曾待过的每一处地方,企图发现她留下的气息……最后,往往都会进了西厢房,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宿。

从来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景王,开始每日亲自打扫她住过的屋子,每样东西都要悉心擦一遍,一应陈设都不许别人动,更不许有除自己外的人踏进屋门。

想起她为他挡刀,想起她为他求药,想起她将最珍贵的玉坠送给他,想起她当初那不顾一切决意和他远走高飞的眼神,那时候的她炙热如火,眼睛里全是天真和爱意……后来的她饱受折磨,心冷如灰,甚至说出了要与他不共戴天的话,可他还是没有放过她,强行要将她留在身边。

当初,他总认为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许多事和她说了她也不会明白,甚至会来添麻烦。他总是粗暴地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她身上,只考虑最终的那个结果,而忽略了她身心的承受能力……最终结果又是怎样呢?

被追杀的时候她怕了吗?被禁足的时候她怕了吗?她是那样弱小,却可以为了他拼尽全力,一个弱小的人付出一切的勇气,却被他贬得一文不值……

若早知结果是如此,他宁可当初……

天快要亮了,一点微光照着矮矮的坟茔,他拿了几朵杏花装点在上面,伸手抚上那座墓碑,用脸轻轻地贴着碑上的文字……

就好像当初亲吻她为他挡剑而留下的伤疤。

她走后,他常常想起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睛来。

在险象环生、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里,在仇家遍地、死生无常的江湖风波里,他曾经遇见了那样一双灵动澄澈的眼睛,仿佛沙漠中的人遇到了绿洲。她身上有一种不染尘嚣的美好,却被他亲手拉进了红尘的泥沼里。

他杀人,她救人,他们本是极昼与极夜的两端,偏生要在一起,偏生他要骗她,偏生他以为她对他的爱意会永远都在……

可她还是走了。

她还是不要他了。

颓丧了数月之后,他终于勉强打起精神来……姚寂他们说得对,他虽然想就此随她而去,可他仍是大楚的王爷,是大楚的臣子,即便远去江湖,也有许多秘密任务要完成。

他的眼睛从来深不见底、叫人看不分明,只有在怀念她时,才会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之后的一年里,他照例忙该忙的事,一件也没有落下,只是身子不如从前好了,又常常嗜酒、不注意休息,忙到深夜,又想着她通宵不睡。府里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谁敢去劝说什么。

姚寂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的酒量虽好,却也不能照这么个喝法,‘归离’是烈酒,普通人一次能喝两坛就不错了,公子一连喝了七坛……若再喝下去,怕是会性命堪忧。”

“你,”他指着他,“这话也只有你敢说。”

“眼下是我在这里,若是玉冰他们在也必定会劝说的。公子,您不能如此颓丧!”

“一年了,姚寂。”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头,“本王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忘了她。”

姚寂叹了口气,“那属下帮公子多想些排解的办法吧。洛姑娘生前喜欢自由,说若有机会想遍踏河山,不如您代她去?”

他又举起酒坛往口中倒去,满眼皆是醉意,“本王总觉得不相信她已经死了……那样灵动活泼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可是您已经看到了她的尸首。”

“本王知道……”他看向桌上那把匕首,笑着,声音里却带着哭腔,“这把匕首,原是本王送给她用来防身的,后来,她却拿它对准了我,再后来,她就带着它一并去了……姚寂,你说她怎么能那么残忍?怎么就丢下本王一个人?”

姚寂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丹青上。

这一年来他总想画一张她的丹青,可脑中分明有着清晰的模样,却无法下笔。许是不忍,许是心痛,纸上只留下了一堆不成形的残墨,一张又一张……被风吹起了,四散飘零在屋子的角角落落,和着浓重的酒气,围住了这个鳏夫。

“你说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再多等我一会儿?”

“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姚寂怔了怔。在公子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认错”这两个字,从来是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可如今他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眼睛里空空的,看着窗外不知名的远方,“我现在在想,她除了云青山还喜欢哪儿?她从前都去过些什么地方?最喜欢什么样的吃食、什么样的颜色?”

姚寂给他问哑巴了,好半天才道:“属下与洛姑娘相交甚浅,这些问题,不应该是公子最清楚么……”

君琰心里头“咚”地一声!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连她的喜好都是不那么清楚的。

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命令道:“去查!让无殇去查。”

不够了解她,但他可以搜集情报。

“是。”姚寂点了点头出去了,顺便抱走了他剩下的两坛酒。

坟墓跟前的土里,还埋着那个玉坠的碎片。他走到跟前,伸手抚摸着泥土,露出了一个微笑,轻轻地说:“夭夭,我准备离开这里了。你曾经说最向往自由,最喜欢外面的蓝天绿水,我代你去看好不好?”

“等我回来了,就和你讲外面的趣闻,我会将市面上能买到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回来给你,夭夭,你会喜欢吗?”

“我是知道你的,你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与我诀别,难道我是真的错了……”

“从我的眼睛落在你身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只有你了。”

“你在那边若是还恨我,就继续恨吧。愿你夜夜来我梦中,让我们隔着阴阳灵魂交替,我宁同你一起被一根荆棘穿胸,让你分走我的寿元,这样,我就可以快些下来见到你了……夭夭,这个世界,我是真的待腻了,也烦透了。”

“那样珍爱性命的你走了,轻忽性命的我却还活着……行医救人的你走了,杀人如麻的我还活着,世事离奇善恶颠倒,还真是……让人生厌呢。”

“夭夭,‘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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