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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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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孩子的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女医生再也忍不住了,“我第一次见到,在得知自己儿子健康时还能感到不满意的妈妈,我真的无法理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兰:“你刚刚还说自己专业。”

女医生:“……”

李兰牵着李追远的手,转身离开了这家诊所,李追远跟着妈妈的步调走着,低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另一家涉外医院下属的心理诊所。

李追远被新的医生带进去,进行检查。

四十分钟后,门打开,李追远被带了出来。

医生面露严肃地说道:

“女士,我们现在初步怀疑你的儿子有较严重的精神分裂和自闭症征兆,在我们的问诊中,这应该和他的家庭情感生活有关。

他很渴望来自母亲的关心与陪伴。

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疗程中,作为孩子的母亲,你要尽可能地配合我们,这样你的儿子才能重回健康。”

听完医生的话,李兰低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李追远,问道:

“好玩么?”

“妈妈,我……”

医生看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挡住了李兰:“女士,你不应该对你的儿子这般严厉,他现在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你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否则以后……”

李兰没继续听下去,转身就走。

“女士,女士!”任凭医生怎么呼喊,她都没回头。

李追远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兰在卫生间前停下,李追远也停了下来,这里正

好有一面大镜子,映出了母子俩。

李追远看见镜子里的妈妈,她在盯着镜子里的她自己,眼里流露出了一抹厌恶。

连带着当她将目光下移,落在镜子里的李追远身上时,眼里的厌恶依旧没有消失。

“妈妈……”

李追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李兰的袖口,他很想问妈妈,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像以前那样喜欢自己,而不是近几年以来变得越来越淡漠。

他相信自己只要知道了,就能很快改正,因为他学东西很快。

“阿兰,阿兰,阿兰!”

外面,传来爸爸的呼喊声,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顾不着喘气,紧张地问道:“阿兰,小远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爸爸。”

“哎,儿子。”

李追远被父亲拥入怀抱。

李兰看着这对正在相拥的父子,她似乎在努力克制,但嘴角的肌肉依旧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男人抬起头,看见了。

这一刻,过去不断积压在心底各种情绪,终于无法再抑制,他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发出着低吼:

“阿兰,你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意,你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们?”

吼完,他坐在地上,哭了。

“爸爸,不哭。”李追远上前,想要帮父亲擦拭泪水。

却又正好迎上了母亲的目光,他当即停下了所有动作。

李兰闭上眼,过会儿,又睁开,然后她转身向外走去,留下原地的父子俩。

李追远看着前方,锃亮的瓷砖上,倒影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

“为什么你还在?”

床上,对着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自己”,李追远问了第二遍。

可对方,却依旧没给出回答。

李追远摇了摇头:“谢谢你,帮我在那次检查里骗过了医生,但你不存在的。”

自己,没有精神分裂。

话音刚落,薄被落在了床上。

先前那个裹着它瑟瑟发抖喊妈妈的“自己”,不见了。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四周,忽然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浓密的黑暗终于褪去,转为一种淡墨泼洒出来的灰。

但至少,能见度是上来了。

李追远慢慢站起身,再次环视四周。

他是站在床上,却又像是站在船上。

因为周围,是漆黑翻滚的江涛,而江水里,则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尸体密密麻麻,如同望不到尽头的稻田。

“太爷说,坐斋后我就能恢复正常了。

可为什么,我还是做了梦。

而且,

还是这样的梦……”

此时,江面上好像是起风了。

风从那些尸体间穿过,带来死倒身上独有的尸臭。

比稻香,浓郁无数倍。

李追远站着看了很久,他甚至还走到床头位置,用手撑着床栏看。

他不知道这个梦还要持续多久,自己好像也没有主动醒来的办法。

不过……

李追远在床上坐下,将乱了的薄被整理,再整齐折叠,躺下,将被子盖在自己肚子上。

嗯,

他准备睡觉。

……

“嗯……”

李追远睁开眼,外面的已经天亮。

他知道,自己真的醒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李追远不由疑惑,难道在梦里睡觉,就是真正的深度睡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像昨晚那样的梦,他不仅不介意了,反而有点留恋。

毕竟,再恐怖的噩梦,经历得多了,他也能习惯。

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脖子、手腕和脚腕上的黑线圈,居然自己断了。

太爷说早上就能剪掉的,应该不碍事吧?

下了床,走到门口,推门前,李追远闭着眼,开始深呼吸。

这是他从妈妈那里学来的一个习惯,妈妈经常起床后,会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很努力地做着深呼吸。

虽然哪怕是到现在,李追远也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过,在推开门,温暖的阳光覆盖在自己身上后,李追远嘴角露出了笑意,仿佛昨晚的一切阴霾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端起脸盆和牙刷杯子,李追远来到露台旁接了水,开始洗漱。

“小远,洗漱好下来吃早饭。”刘姨在坝子上喊自己。

“好的,刘姨。”

李追远下了楼,小木凳这次没摆在屋里,而是在坝子上。

木凳上此时已经摆着一碗白粥、一个咸鸭蛋、一碟酸茄子和一碟腌姜。

“锅里还有粥,要不,我再给你拿个鸭蛋?”

“够吃了,刘姨,谢谢刘姨。”

“谢什么,这是刘姨的工作。”

李追远有些好奇,太爷到底得给刘姨开多少的工资。

不过,想来太爷的钱是够用的,虽然他过得很“奢侈”,但他进项也多,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子女,也不存钱,挣多少

花多少。

“刘姨,我太爷出门了么?”

“没,还没起呢估计是。”

“哦。”

李追远开始吃早餐,他先将鸭蛋空头对着木凳敲了敲,再顺着裂纹剥开一个口子,然后拿在手里,用筷子尖从里头挑出来吃。

快吃完时,看见距离自己二十米处的坝子东端,也摆出了方木凳小板凳,上面也放了白粥和咸菜。

昨天自己见到的那个小女孩被她奶奶牵着手走出来,坐下。

她今天穿着一件紫色旗袍,比小黄莺的那件要保守太多,而且她旗袍上的绣纹也更精细丰富。

另外,她今天还换了一个发式,上面还插着一根木簪。

这种穿衣讲究,在农村里很少见,尤其现在还是夏天,要知道,大部分男孩子都是穿着一条三角裤满村跑。

刘姨又搬来一套方木凳小板凳,这次木凳上摆着一套茶具,她低头对那位老奶奶说了些什么,老奶奶摆摆手,刘姨离开了。

而老奶奶,则是蹲在女孩面前,对她细语柔声。

女孩坐在那里,目光平视,和昨天一样,她的眼里好像就没有其他人。

但老奶奶的劝说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女孩默默低下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追远注意到她是夹一筷咸菜两口粥,再夹一筷子咸菜两口粥,频率从没变过。

老奶奶给她剥了咸鸭蛋,想递给她时,她停住了,身体,似乎也开始轻微的颤抖。

老奶奶马上道歉,将咸鸭蛋拿开。

女孩这才继续用餐,还是一筷子咸菜两口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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