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老赤猴，再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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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切地穿过庭院，在那倒塌的围墙处，石头已经不是坚硬的青色，而是赤褐，脚踢便使其松散，像未烧熟的砖坯。一旁的小水潭里，打落的树叶在水面上翻卷着，重重的石墙间透出阴冷冷的湿气。我小心翼翼地爬上石堆，跳了出去，墙外干燥的浮土像面粉一样，脚落下去就噗噗地向四处乱窜。

黄土地在面前勾画出一条条弯曲的弧线，坚硬的崖壁被劈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山壁上，沟里的石头，连同石头与石头之间长出的树，都生出了苔藓和数不清的蕨类，苔藓是黑色的，也有铁锈色。苔藓和蕨类四处蔓延着，苔藓攀附着石块的裂缝，蕨类的种子挤进岩石的凹痕，它们都在借着逐渐分解的石头的尸体长出新的生命，而那在石头间挣扎生长的古树，肌肤伤痕累累，年轮却清晰无暇。

我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眼见着前方的山沟里升起了白烟，白烟在树林里被拉得细细的，又是在端端地往上生长着，远远看去，如燃起了一条长长的导火索。沿着一条细得像甩上去的麻绳的路，我穿过了一片柴林，柴林的叶子像涂了蜡一般在我的眼里闪出星光点点。

那是几间倚靠着崖壁而建成的石屋，崖壁上湿漉漉的，泉水在石壁间流淌，不闻其声，只见流动的亮光。山脚处架了几块儿青石板，石板被水流的浸染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走进了看，水从石板上流过时，就腻腻地软着身子，但遇着几块带着菱角的石块了，就一连串地翻出几朵浪花，或是在下方出现一个空着轴的小漩涡。顺着流向在石壁间插个小木片就能立即凝成一股，水细得像连续不断的挂面，而下面的水潭仅是数尺大，靠着崖角的地方还长着一窝青里泛着红的西红柿。

推开最边上的一间院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树干和树枝，里屋门半掩着，走上前，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农具，烟熏得四堵墙黑乎乎的一片，可是那屋里的柜盖，桌面，窗台都擦得起了光亮。一棵青菜，正切成了块儿状放在盘子里，油瓶在木头柜子上面挂着，洗好的碗一摞反扣在桌板上，还垫了白布。凑近一点，锅里热气腾腾得像是在煮着些什么，只是翻腾的水汽太盛，辨识不清。我向着屋外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几只灰雀，匆匆忙忙地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如鸡蛋般大，起落如掷石子儿一般。我这才发现几间石屋是相互连接的，在第二间院子里，一块巨大的碾盘旁正站着一只毛驴，公羊般大的身子，耳朵上，肚子上长着长长的一层毛，他的眼睛被布条给蒙住了，正套着磨杆，耷拉着耳朵，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有时突然一个腾跃，身子扭得像一张弓。石磨呼噜呼噜地响着，像是不停地打着饱嗝。

这时，里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位年迈的赤猴老婆婆从石阶上走下来，她的腿趔趄着，手里拿着一个簸箕，走到毛驴身旁的筐篮边上，院子里散落的石块，几节柴火，还有一个竹篓子，都没能磕绊着她。她缓缓地扶着腿在筐篮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将罗儿来回筛着，破碎的麦粒扬了起来，雾蒙蒙的，她不大变换着姿势，于是，只几下的功夫，眉眼就像个雪人儿一般。

我走上前，找寻着机会出声，正当她准备着下一次扬起罗儿时，刚刚空寂无声的庭院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并伴随着重物的敲打声。

“铛铛铛。”

于是，一瞬间，那里屋的门被再次打开了，数十位赤猴婆婆满头大汗地从里面鱼贯而出，她们手臂上的毛发都粘结在一起，嘴唇正因干渴而醒目地分裂着。很快院子里就挤满了，而她们正因惊奇瞪大着双眼瞧着我，似乎有些拘谨，有些紧张，有些腼腆，甚至比我还要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们窃窃私语时，一摇头，一微笑的神态却是充满了热情和善意的。

我想起老赤猴的话，着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带着哭腔向她们请求着：“我....我希望你们能帮帮我，我的独角兽被国王关进了马圈里，我要去救他，一位老赤猴跟我说，我或许可以搭乘今晚运送粮食的驴车偷偷溜进去，你们...你们可以帮帮我吗？求求你们了，我真的很担心他........我真的很害怕.......”失控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开了闸，我放声大哭了起来，那剧烈的哭声使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端举着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怔了怔，呆呆地望着那位趔趄着腿的赤猴老婆婆，她的眉眼上依旧覆盖着雪白的粉末，眼睛里白多黑少却闪烁着温柔的光，正断断续续地说着：“吃，孩子，吃完，我们....我们送.....你..你去。”满院子的赤猴婆婆们见我停止了哭泣，面容逐渐舒展开来。她们言语短，手足无措着，不停地过去摸摸晾晒在石墙上的包谷棒子，抠下一颗放在嘴里嚼，望着我，有些过于认真，又似乎有几分羞怯，甚至木讷，然后憨厚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