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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满双手捧着那朵塑料瓶子做成的晶莹剔透的花,递给郑其明。郑其明接过来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

“好香啊,谢谢。”

他把那朵花放鼻子下闻闻,放到床头柜上去了。

试探好像也没试探出什么来,除了一朵玲珑剔透的假花,他什么也没得到。郑其明心底有些愧疚浮上来,但理智又在强行按压着自己。

再谨慎一点、再多观察一点、再多相处一点时间。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半夜起来去卫生间,看到四仰八叉瘫在那,半条腿都伸到沙发床外悬空的陈阿满的时候,郑其明又长叹一口气,帮他把手和脚又重新摆好,再用那条薄毛毯,盖住陈阿满的小肚皮。

中国人睡觉要盖肚子的习惯好像刻进了郑其明脑子里。

其实此刻陈阿满没睡着,郑其明过来的时候,做的一系列小动作他都知道。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感受到今天郑其明对自己不似往日,多了几分若即若离。

陈阿满有一点点难过,在郑其明给自己盖好被子、回到床上睡觉以后,他便蓦地睁装睡的眼,在黑暗中瞪大眼睛。

虽然人躺在郑其明家里,但陈阿满还是没什么安全感。郑其明对他好,他便得意洋洋,计算着未来的步步为营;郑其明的态度冷淡一点,他又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是镜花水月了,需要自己非常非常努力才能抓住。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有点想回废品收购站的小破屋,爬上那张破床、盖上他的小破棉花被,好像只有那里才是自己的最终故乡。

除此之外,均为他乡。

陈阿满自己也没想到,老陈留给他的这个破房子,居然成为了自己的港湾。人生真是无常。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默默地做好饭,随便扒拉几口便出门了——赶在郑其明之前。既然郑其明似乎不太想看见自己的样子,那么他就满足他的愿望。

他直接去了废品收购站,衣服都没脱,躺在那张破床上又眯了个极短的回笼觉,发霉的棉花味道格外令人心安。陈阿满这才觉得满血复活,于是捏着小拳头自我鼓劲儿了半天,走到院中开始整理他的破烂。

纸箱子都踩扁对折叠好,塑料瓶子倒干净然后分门别类,旧衣服先放到一边,回头看看有没有可以再利用的……陈阿满坐在小板凳上很认真地做活儿,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原来是友益蛋糕店的老板娘许丹心。

“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自从上次的花裙子变桌布事件后,许丹心跟陈阿满便熟悉起来,有一天甚至拜托陈阿满帮她缝一床棉被。

“我男人在北方守边境线,冷。我给他寄过去。”

许丹心是个漂亮女人,唯一擅长的技能是会烤好吃的小蛋糕,但针线活做的乱七八糟,她让陈阿满帮自己缝,完了又附上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告诉老公,这床被子是她亲手制的。

陈阿满把手胡乱地在衣服上擦擦,朝着许丹心迎过来。

许丹心在门口倚着没进来,踮着穿高跟鞋的脚不敢踩地离破烂儿堆太近,远远地冲陈阿满喊:“医院有电话找你。”

许丹心的蛋糕店有一台红色电话机,也是这一片的社区联络点,街道有什么事就会打电话到她这里来,再由她通知。

陈阿满跟许丹心回去接电话,怔怔地用手指绕着电话线,放下电话,便红着眼睛朝外走去。

“满弟,你去哪儿啊?”

“姐,我去下医院。老陈还有点东西没拿。”

老陈是在医院咽的气,走的倒也安宁。兴许是最后过于忙乱,有一个包裹落在医院,医院清点的时候清点出来,好不容易找到陈阿满这个跟老陈生前联系最紧密的人,通知他回去取。

包裹里面也没什么,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之类。陈阿满抱着包裹,道了谢便往回走,准备第二天去老陈的墓前,把这些东西烧掉,再提点水果过去看他。

他心事重重地沿着医院的林荫路往外走,没看路,差点撞上一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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