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弟子大会八(1 / 2)
肉眼可见,幻境转变速度加快。沈苌楚眼前一晃,景象如涡流逆转,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南宫臧。
南宫臧身披甲胄,靠坐在城墙上,抱着一只酒葫芦,一口接一口的抿。
一体二魂,随着幻境内时间推进,黎清逸的神魂掌控躯体。她凭空抓出一只酒葫芦,走到南宫臧身边,将葫芦递给他。
南宫臧低头,借着黎清逸的手,打开壶口嗅了嗅后,笑着将葫芦推回去:“我不喝酒。”
黎清逸收回葫芦,低笑道:“不喝酒,那你的葫芦里是什么?”
“茶水,”南宫臧捏着它,朝黎清逸摇了摇,“夜晚喝,可以提神。”
南宫臧双眼弯成月牙,凑葫芦闻嗅时鼻尖轻皱,太子不拘礼数的咧嘴,朝黎清逸笑。
沈苌楚从未见过南宫臧露出如此有少年气的表情。
南宫臧脸上总持温和笑意,大抵因其替掌门东奔西跑,商讨处置宗门之事,所以扣上了如面具般规矩的笑意。
只见一眼,就知,那种笑意,同眼前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全然不同。
南宫臧将葫芦递送过去:“圣女,你要喝吗?”
黎清逸接过水壶,抱在怀中,嗅着里面散出的浓茶气,答非所问:“你多久没睡了?”
“我睡不着。”
黎清逸叹气,犹豫半晌,将壶送回去。
南宫臧接过,又继续仰头往口中倒茶汤,含糊道:“就是睡不着。”
听着似乎有些委屈。
忽然,黎清逸问南宫臧:“如果说……这场仗,结局已经注定,你会怎么选择?”
沈苌楚看到南宫臧愣了一下,幻境骤然扭曲,很快回复原状。
黎清逸不以为意,似经历千遍万遍。
“夫诸圣女,您可否觉得我是什么弑杀如命的人?”南宫臧低头,少年郎的声音有些软,“或是在责怪我将夫诸一族卷入其中?”
黎清逸一言不发,簪在发间的冰晶步摇仅随风轻晃。
“不是。”黎清逸道,“我从未如此认为。”
南宫臧自嘲一笑:“那圣女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黎清逸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的确。”
看着对面的人瞪大双眼,黎清逸笑道:“在你三叩九拜,跪着从云舸爬到极北。我看你一路,的确觉得你是个疯子。”
“您看了我一路?”
“是啊,”黎清逸温柔无限,“我不光跟了你一路,还看了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为夫诸与云舸人,在必死之局中,寻一条出路。”
没等南宫臧开口,黎清逸扯过他茶葫芦,扔到城墙下,南宫臧困顿迷糊,伸手去探,若不是黎清逸预先拽住他的衣领,人就要翻下城墙。
她挥手,为他施昏睡诀,伸手稳稳接住阖上双眼的南宫臧:“我什么也做不到,第一万次,睡个好觉吧。”
“一万次?”沈苌楚看着黎清逸怀中的南宫臧,惊讶又疑惑:“你在这幻境中,来回往复一万次?”
黎清逸听着南宫臧鼾声:“一万次,听着很多,可我寻不到解。”
沈苌楚竟说不出话。
“我在幻境中往复循环,是想给夫诸和云舸寻条生路,”黎清逸轻柔地将南宫臧的拦在怀中,“我与他同死过无数次。”
幻境扭曲变化,沈苌楚看到阴气沉沉,满身黑气的陆鸢一刀劈下南宫臧的头颅,鲜血四溅。
不远处,她仍不知姓名的小宫女胸前被剑洞穿,怀中却死死抱着鹿首,鹿角上面挂着沾染血迹的冰晶。
那是黎清逸。
幻境再变,黎清逸又道:“也试过拒绝南宫臧的请求,做个事不关己的逃兵。”
幻境之中,云舸国灭,流民一路北上,冻死饿死在路上。
黎清逸难堪良心谴责,更难捱无数鬼军如春笋般从冻土中冒出,赶尽杀绝,绞杀夫诸。
无声苍茫,人与夫诸,尸横遍野。
沈苌楚拼命遏制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幻境还在变,黎清逸在不停展示她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试着投降,试着将老弱妇孺送出国土,试着举国搬迁入极北……
可结局无一例外。
这场仗,打或不打,均无解。
陆鸢是万人生祭养出的?,怨气冲天,以杀止杀。他杀的越多,能操纵的鬼兵就越多。
?只会听从生祭阵主之令,要他杀,他便杀。
血孽滔天,陆鸢如何不入魇?
他背后得到人却可躲在生祭阵后坐享其成。他们踩着万千生灵的鲜血。
作人皇。开宗门。修仙人。
沈苌楚不忍闭上双眼,不愿再看这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无解惨剧。
幻境终止。
过了好久,沈苌楚才睁眼:“抱歉……”
她从未知晓,乾华山建立在如此腥风血雨之上。
“我说不出无碍,”黎清逸反倒笑出声,“我没有资格,替他们接受任何人的歉意。”
黎清逸熟练望向城外,黑漆漆的鬼军正在聚集,依次从地底钻出,如黑云压城。
霎时间,狼烟四起,守城的不止他们,夫诸腾飞,按无数次作训般,抵挡鬼军。
却只有黎清逸知晓,这是必死之局。
黎清逸叹息,周身开始发光:“结局至此,你走吧。”
沈苌楚:“那你呢,你怎么办?”
黎清逸定定看了她许久,那眼神太过复杂,沈苌楚却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
末了,那股杀意终究未能化作实体,黎清逸抱着南宫臧,挥手将沈苌楚的神魂砸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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