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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大陆幅员辽阔,仙门百家宗派若干,文人雅士求仙问道,御剑而行,独领风骚。

云州北塞札布萨部落,名称取意圣灵之心,东靠大兴岭。由于札布萨地处偏远,仙术不盛,修行之人甚少,千百年来仍以游牧与狩猎为生。

此时札布萨一荒无人烟的雪地上正有这么一番景色。

一个孩子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两只兔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过他的小腿的雪地走着。马背上坐着一个东倒西歪伤了腿的孩子。

马匹红得发亮,像雪地里行走着的火。

雪很厚,马走得不快,在这有些漫长、无聊的路上,最终是马背上的黄头发孩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原来你就是温卓啊。”

叫温卓的孩子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个孩子疼得脸色煞白,但是却在咧着牙笑,“我叫克古鲁,很高兴认识你。”

温卓的个子很高,厚毛领拉得很高挡了半张脸,他牵着马的手很稳,“嗯。”

之后的一路,温卓一直不怎么吭声,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在前面牵着马。

克古鲁一个人在马背上叽叽喳喳,似乎完全不觉得无趣,反而很是乐在其中。

“从前的猎赛你从不参加,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嘞!”

“两个眼睛一张嘴,你长得也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嘛,干嘛总是不见人?”

“……你是打小就住在药居吗?听说药郎来到札布萨好久好久了,还是这么年轻。札布萨人都说啊,药郎法术高深长生不老,长得特别漂亮,医术也这么高超,这可不就是天上来的神仙吗?”克古鲁话很多,像只马背上的八哥,“温卓,你家药郎真的是神仙吗?”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药郎,一路上默不作声的温卓终于是开口了:“他不会法术,也不是神仙,但是医术的确很高超。”

温卓朝前一抬下巴:“前面就到了。”

克古鲁闻言,抻着脖子朝前探头探脑,好奇得紧,“在哪儿呢?哪儿了?”

要知道,他今天能有这机会去到那神秘又偏远的“药居”,其实完全是个有点惨痛的巧合。

这还要从今日的围猎大赛说起。

围猎大赛是札布萨半大孩子孩子们的狩猎比赛,一年一度,设在每年的腊月二十七。

在今天的大赛上,克古鲁凭借着高超的马背上的技艺,在矫健翻身下马的时候崴了脚。掉下马的时候,又好死不死地踩上了不知哪位刚布好的捕兽夹,一条腿就此光荣负伤。

最后,克古鲁是被负责围猎大赛的伦纳多救起来的,被一路背回了猎赛的出发点。

一路上克古鲁羞得直用袖子挡着脸,生怕被别人瞧了去。

谁让这腿伤得太滑稽,他可真丢不起这人。

“……腿伤得也太重了,过会儿你跟着温卓回药居去吧。药郎会帮你的。”

随后伦纳多便招了招手,把人群之外的温卓叫了过来。

温卓虽然个子高,但却过于沉默寡言,人群中总显得有点不起眼。他穿过人群,走近,这才看到伦纳多怀里正躺着的克古鲁。

克古鲁长得很白,头发和眼睛颜色也很浅,伤了的腿血流得很多,湿了一整个裤脚。此时他正白着一张脸安静地躺在伦纳多怀里,只一双眼睛滴溜滴溜地往温卓身上瞟。

伦纳多正想把这受伤的孩子扶上他自己的小马,温卓拦住了他:“扶到我的马上吧。”

哪成想,听到这话的克古鲁忽然开始躁动起来,扭着拧着伦纳多险些压不住,“我要骑自己的马!放开我!”

一旁的温卓平静地看着他扭成一根大麻花愣是不上马,平静又疑惑道:“可是你骑不了马了。”

克古鲁忽然被恶意中伤一番,险些飚出泪。

伦纳多听了,觉得十分有理,五大三粗天生神力地一把把受伤的克古鲁扶到了火烧云背上,“温卓是药郎的小徒弟,你呢就听他的吧,别逞强了。”

火烧云似乎是不太习惯陌生人,颇为不耐烦地晃着头。温卓拽着马嚼子的手用了力,“火烧云,安静。”

受了伤的黄头发孩子躺在火烧云背上安静如鸡。

他单方面地有点不想活了。

而此时,在去药居的路上,克古鲁早已没了方才还要死要活的模样,正怡然自得地歪在火烧云背上,一边从怀里摸着冬枣吃,一边眯着眼睛寻着药居。

还边找边感叹道,“温卓你的小马真不错,走得稳,脾气还好。”

温卓回头看了他一眼。

又向前走了不远,终于能看到路的尽头有一座青砖木门中原样式的院落房屋,它与这北塞格格不入至极,十分显眼。

走近,这风格迥异的院落便能瞧得更清楚了。院子大门上着黑漆,其上有金色兽衔圆环铺首。

门没落锁,温卓伸手一推就领着一人一马进了院子。

估计是由于北塞太过寒冷,院子里倒是没有池塘亭台,也没有各式花草奇木,只种着几棵常绿的松树。院子西面是厢房,东面是厨房和马厩。

“温卓你们家可真稀罕,”克古鲁四处看着,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这里好宽敞,平时住着会不会冷?”

温卓道:“不会太冷,屋里有暖炉,平日也有加御寒的法术。”

虽然整个大陆仙门玄术为上,但札布萨部落的人们仍旧保留着北蛮荒原之时的旧习俗,崇尚着原始的自然之力及狩猎之武术。

至于法术,他们不热衷,就算是修习也不过是修习些帮助日常起居的小法术而已。

克古鲁疑惑地发问,“是药郎落的法阵吗?可是你不说药郎是不会法术的?”

温卓没吭声。

他熟练地把野兔埋在了院子的雪地里,随后又把火烧云牵回了马厩,在食槽里加了两把秋天的时候割好晾干的牧草,水槽里加了干净的水,这才把克古鲁从马背上扶下来。

随后温卓熟捻地在手上掐了个诀,给马厩加了个保温结界。

“你……你,”克古鲁看到温卓这一连串手到擒来的连招后大惊,“你居然会这么高深的法术!”

温卓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保温结界不是高深的法术。”

“……”

克古鲁伤了一条腿都没掉一滴眼泪,此刻却险些再次泪流满面。

修行这事其实九分天注定,一分靠打拼。

克古鲁和当地的孩子们不太一样,他打小便比起骑射更偏爱练习修行。可是他认认真真在私塾学法术三四年,如今连个最基础的化气为实都没学会。

此刻看见自学法术的温卓之得心应手,克古鲁此刻说不上是敬佩多一些还是伤感多一些。

克古鲁痛定思痛,“……我能拜你为师吗,温卓?”

温卓正扶着他往正房门口走去,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克古鲁的腿,认真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发晕了?”

“师父,您说什么呢师父?”

正当他正欲涕泗横流地继续表达自己的赤诚之心之时,温卓忽然小声打断了他:“一会儿进去之后动静要小,不要跑闹。”

克古鲁愣了愣,“啊?”

“他身体不太好。”温卓轻声道。

他?药郎吗?药郎的身体不好?

克古鲁心里有些纳罕,但是到了门前也顾不上说别的了,只连忙“嗯嗯嗯”点头如捣米。

得到克古鲁的回应,温卓这才轻轻推开了药居正房的门。

门一开,克古鲁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裹挟着浓郁药香和檀木香的热风拂到了他的脸上。

正房一进门是一个很古典的药房,檀木制的药架很高,各类药材抽屉分门别类得标着标签。

但药房只是前厅,药架后才是正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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