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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诏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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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听闻你奉内宫之命关押了一位豫州平县的乡民,可有此事?”

这位年近不惑的廷尉眯着眼思量了片刻,叩首道:“陛下,臣奉命连夜将其追捕,关押至诏狱,深知兹事体大,事关皇家威仪,故而亲自审讯,尽心竭力,不敢怠慢。陛下勿忧!”

“连夜追捕?”陛下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一个乡野平民,需你连夜追捕?亲自审讯?那你问出来了什么?”

“回陛下,此人乃乡野之人,言语混乱,又畏于刑狱,不能成言,恐怕还需一些时日,才能……”

“才能什么?在刑讯逼供之下认罪吗?”

他惶然感受到了陛下的不悦,也忽得成了他自己口中的言语混乱之人:“陛下,臣,臣不敢妄言,请陛下移步,犯人之言……不不,疑犯……不不,那草民之言,字字句句,均记录在案。请陛下明鉴。”

我无心听他们论及案子的前因后果,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拉了拉陛下的衣角,恳求道:“陛下,我能不能先去看看我的乡人?”

陛下叹了口气:“小心点。朕一会儿就过去。”接着又向左右命令道,“使人看顾好赵婕妤。”

在廷尉与随行禁卫的连声称诺中,我辞了陛下,随着一个吏卒往前,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幽深的走廊,往诏狱的深处走去。

监狱依山而建,顺着山势往下,两侧皆是高高的岩壁,是天然的铜墙铁壁。越往里走,空气停止了流动似的,凝滞起来。光亮也无所遁形。

吏卒点燃了手里的火把,引着我继续向前。

幽幽的烛光,像是地狱里的鬼火。

眼前看不清楚,但耳朵承担了眼睛的功能,变得格外敏锐。隐隐约约的痛哭,长长短短的哀泣,刺耳尖锐的嚎叫,自言自语的窃语。岩壁和石墙成了天然的回音壁,使得这些声音幽灵似的缠绕于耳。

一团黑影从我面前窜了出来,我一个踉跄,几乎跌在岩壁之上。

“大胆!不想活了!”那个吏卒大喝一声,把那团黑影喝退了回去。他的烛火靠近了,照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继而,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火光中。头发凌乱,遮住了前额和双眼,嘴角歪着,淌下涎水,口中含含糊糊:“快给吃,吾有钱,吾有钱!”

吏卒猛地将火把伸了过去,燎着了那人的前额的乱发,那人挨了火苗的烧灼之痛,嗷叫了一声,缩了回去,嘴里却还在嘟囔:“吾有百万钱,吾有百万钱。”

“这是……谁?”我心有余悸。

“婕妤受惊了,是小的失职。此人一直关押在诏狱,是个疯子。”那吏卒向我颔首,解释道。

“疯子?”我冷汗淋漓,惊魂未定。

那吏卒滔滔不绝了起来:“此人原是郡守,贪了朝廷赈灾的银饷。说起来,也是好笑,听闻此人贪腐的时候,胆子极大,钱币落袋,用麻袋搬,受审的时候,胆子又极小,见着刑具,就便溺了,没两天就疯了。陛下见他疯了,就没要他的命,于是一直关在这里。我们每日听着他的尖叫和疯话,还在那里数钱呢。三年了,从万钱,到十万钱,如今数到百万钱了。”

他说及此处,吃吃笑了。

“三年。”我喃喃地复述了他的话。

“关在这儿的,十几、二十几年的也有!三五年下来,大多疯疯癫癫,言行无状,十来年,就是四肢溃烂,满身疮毒,假如苟延残喘,到了二十余年,几乎都是耳不能闻,目不能视,手不能动,足不能行,跟死人没甚区别。”

他手舞足蹈跟我描绘着狱中的场景,烛火幽昧,把他的身形拉成了张牙舞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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