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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如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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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疏阔见帝尧当真落座在身侧,心中最后那点疙瘩也没了,只道:“殿下见罪臣,是想知道为何多年杀贪官污吏杀不尽。”

“殿下富有四海、万人之上,自是不知穷苦滋味,想必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人心是贪的,贪财、贪色、贪权……”

“您自幼由名师教导,读的圣贤书怕是比臣还多,身边太傅学士教殿下的都是世上最好的道理,然后殿下入朝参政,您有高贵出身和无人匹敌的权势,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处置大周所有蛀虫恶人……可殿下,您尝过无权无势被人欺压的滋味吗?”

“??犹如冬日里落水的狗、旱滩上垂死挣扎的鱼,那种令人窒息的滋味当真是教人毕生难忘。其实这普天之下,大多数人都是过这种日子的,被欺压得狠了,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继续窝囊地活着,也有人变了……”

韩疏阔笑着拍了拍胸膛,“譬如罪臣这种人,罪臣会想凭什么?同样是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罪臣不甘心,是个人都会不甘心!可惜这世上能做王侯将相的人太少了,万中无一,寻常百姓想在这个权贵大于天的世道活下去太难了,权贵生下的子女还是权贵,贱民生下的子女永生都是贱民。所以,罪臣选择了从众,谁不想过好日子?罪臣身边的人都在向上爬啊!”

“??用那些肮脏的、卑劣的手段,不惜一切往上爬!”

“这么爬是有好处的,至少大人物高兴时会随手赏给你一点他们认为微末的好处,而那所谓的微末对罪臣这种穷苦出身的贱民简直是大恩,罪民有银子了、有权了,可以填饱肚子,可以不用在冬日里被冻死,可以将母亲送进最好的医馆,可以有更多更多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东西,试问这种诱惑几人能抵挡?”

帝尧静默地听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打断,他看着韩疏阔,这人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

“殿下,臣少年时亦有凌云之志,亦是个才华横溢、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年郎啊!”

“臣有满腹的苦闷和憋屈,臣不想八面玲珑、谄媚逢迎,不想赔笑送礼、酒局认亲……不因别的,只因我是韩疏阔,我少年时拜师,拜的也是当时大儒,学的也是先贤典籍,明的也是清清白白、正大光明的道理,可入这官场才知什么是事与愿违、书如一梦,臣恶心这一切……”

“臣花了很多年都没想明白,既然先贤之言、典籍中记载的道理与这世道所谓的法则背道而驰,那我等为何要学?为何要明理?”

“臣过得还不如一个斗大字不识的武夫快活,因为臣明理啊!臣自幼学的、先生教的,都是正直之理,可这世道行的都是污秽糟粕的恶心道理。”

“一介布衣出身,无权无势,草民命贱,你不陪笑,你不送礼,你不和他们一样贪腐,你就永无出头之日,甚是能被他们随意碾死。可我想活下去,我想和我母亲活下去……”

“臣该如何?殿下,臣该如何?!”

帝尧被这一句声嘶力竭的“臣该如何”问得心神一颤,诚如韩疏阔所言,他贵为大周太子,生来便拥有很多东西,黎民之苦纵然听得再多,也难以感同身受。

他突然有些理解,父皇为何一定要让他来边塞历练一场了。

为君者高高在上,便会远众生,远众生何以守家国?

阿愿蹲在墙角,同样听着那句“臣该如何”,不由低垂下眉眼。

这世上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可怜人。

也许是她想事情太入迷了,也许是帝尧步子太轻了,她连这人什么时候站在她跟前都没察觉。

“蹲这么久,脚不麻吗?”

阿愿闻言一怔,眼皮轻轻半抬,复而低垂下,身体刚要前倾准备跪下请罪,却听帝尧沉声道:“不许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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