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归云歌(八)(2 / 2)
云歌何等富贵地,施溪东照国弱国王女的身份,在这里,还不如将军府五夫人的远房亲戚有用。于是,他在这里安顿下来也是以“表小姐”的身份。
苍白病弱的“表小姐”演技极差,面对所有人,都是只拿袖子娇羞掩面,好似一朵不堪风雨的出水芙蓉,我见犹怜。
入夜后,施溪就再也受不了了,脱掉了那繁琐轻飘飘的雪白长裙,将发髻拆下,换回男装。
他低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易容术慢慢褪去,露出了他原本模样。镜中青年容色出众,眼眸很黑,唇形是那种未语先笑的。没什么表情时能唬人装高冷,但一笑起来就透露出一些少年本质来。
可是施溪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了,长久的唇角下压,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生人勿进的孤僻,现在又正处于【退械】阶段,眉宇沾染些病态和疲惫,更加深了这种冷肃脆弱。
他换了身玄黑锦袍,举起手,苍白瘦弱的手腕从墨色衣袖中露出,习惯性地用一根绳子高竖起长发。
施溪又从怀中拿出【千金】来。【千金】的杀机叫【千机万变】,其实它本身也可以变化无穷。
它能变换成很多很多武器,可以是剑,是弓,是刀,是锤,也可以就如它现在这样,四四方方宛如一个魔方。
神器有灵,何况施溪已经是四阶的墨家术士。以前他只能感知千金的情绪,现在他可以直接跟千金对话了。
施溪自言自语说:“我来卫国,为了修复你可真是豁出去了。”
千金摇晃了下身体,随后内部方块转动,变成了一只木头小狗的样子。
它凑过来,亲昵地用头蹭了下他的手。
施溪被它逗笑了,这应该是他这些天来,第一个有点真情实意的笑。
施溪敲打了下方块小狗的头,嘀咕:“喂,你好歹名字叫千金,能不能有点神器的样子。”
千金疑惑抬头,一脸懵逼。
施溪笑骂:“笨死了。”
他把木头小狗揣怀里,直接出门了,被晚风迎头一吹。
施溪御空而上,直接飞到了屋檐上,自上而下俯瞰云歌。
离开墨家机关城,只身一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云歌,冒着稍有不慎就会被圣人学府诛杀的危险,去皇宫禁地偷玄天木,却只为了修复千金。
黄老问他值得吗,谣夫人也费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千金的损坏耿耿于怀。
“小施,你为什么非要去冒这个险?”
施溪说:“可能我有强迫症吧。”
谣夫人被他的敷衍气笑,但还是没有问下去。
长辈叹息着
,靠在病榻上,视线长长远远看他,藏着千丝万缕的忧虑。
值得吗?
其实没什么值不值得,他只是觉得可惜。
当初千金楼内逃出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那段少年往事,有时他深夜梦回,都不知是真假。
或许再过几年,他也会把过往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总得完完整整、留下些什么吧。
寒月如刀,边缘渗出幽诡红色,仿佛弯钩割开夜幕,流出苍天之血。
这一捧月光照在卫国皇宫深处,与树枝上次第燃起的宫灯一起,为行于林间青石板路上的秦国贵客照明。
大皇子卫景明走在前方,声音恭敬:“不知殿下会突然到访云歌,翟院长前几月出城游历去了,否则今晚,应该是他和我一起在这里接待殿下的。有怠慢的地方,还望殿下恕罪。”
姬玦提了下手中的灯盏,听不出情绪:“翟院长还没回云歌吗?”
卫景明一愣:“没有。”
姬玦笑了声:“那他这一趟远门出的有点久啊。”
卫景明绷紧背脊,说:“对,出去一两个月了。”
卫景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位秦国七殿下。
很少人见过姬玦,但天下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这位传闻里久居婴宁峰的阴阳家家主,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常年与九霄积雪相伴,连衣袖发丝都仿佛沾染了万古星辰的寒意。可卫景明今夜见到姬玦,又觉得此人和预想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竹林道尽头。
姬玦主动开口:“就到这吧,我知道路。”
卫景明深呼口气:“好,那我先回去了。殿下有什么要求,告诉宿星宫内的太监就好。”
姬玦看他一眼,随意把宫灯挂到了殿门口错乱树枝上,笑了笑:“哦,第一个要求,先把宫内的太监都撤了吧。”
卫景明僵在原地。
宿星宫的上方悬着一块明镜,照出满地清霜寂静。
帘幔飘曳,燃灯长明。
姬玦早就不需要睡眠,所以这一夜,他走入宫殿,静坐书榻前。
悬腕握笔,画了一夜的机关构图。
明明没有刻意去回忆,但那座夏季漫长多雨的古楼,却清晰的像在昨日。古旧栏杆,潮湿窗门,转角处一阶连一阶的昏暗楼梯,望不到头。还有墙壁枝缠枝的藤蔓、檐角铜漆脱落的青铃。
——复原全貌,他终于找到了千金楼的轴心。
离开婴宁峰前,东君语气意味深长,试图劝他:“杜圣清失踪很多年,不知道在预谋些什么。此番卫国的权力更迭,牵扯到的人太多了。你去云歌,很有可能会面上一个不择手段的六阶儒圣,这太冒险。怀渊,其实你没必要淌这一趟浑水的。”
姬玦手指抹去悬桥上的雪,垂眸冷淡答:“卫国皇宫内有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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