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暗笼清雾4(2 / 2)
兰昀蓁也一笑,不再多有言语。
康修铭握拳凑到唇边,偏头微咳了咳,方继续对她道:“我知云小姐心善,已费了许多气力,但还有一事,不得不拜托你。”
“康先生就别再为我脸上贴金了,直说了便好。”她回。
康修铭微笑地看她一眼,又伸手指了指房外单座沙发上,背对着的那人:“喏,那人自己还是个病人,却先照顾起我来了。”
兰昀蓁看了片刻那道一动不动的背面,视线回到康修铭这处:“……你是说他肩上的伤?可那不是将好了么?”
“将好?这是他对你讲的吧。”康修铭笑得无奈,“他说的‘将好’与真正的‘将好’,可不知还隔了多少!”
见兰昀蓁视线又投过去,康修铭暗地笑一笑,顺了气,接着道:“他中的是枪伤,当时处理便很匆忙,只做了简单消毒,将子弹取出来,便踏上了这艘返华邮轮。这如何行得通?高烧反复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他自己不说,云小姐见他得少,或许也未撞到过。昨晚他烧了一夜,却因我这有突发情况,连休息也未休息得了。”
“但我讲这个,也不是为博你同情的,云小姐。”康修铭顿了一顿,“他定同是你说,要你过不久便叫醒他吧。”
“……的确。”兰昀蓁默了少顷。
“我为的正是这个。”康修铭又握拳咳了一咳,“只能拜托你,在这里久留片刻,无需照顾我,只是让他多歇一会。”
……
初夏时节,正午的太阳灼热灿亮,房间里仅有的窗帘布全然遮掩严密了窗户,室内暗沉沉的,不露一丝光缝隙。
贺聿钦这一觉憩得昏沉,额前似是冒着温温热气,头昏脑涨,梦里场景切换不停歇,影影绰绰,虚无缥缈。
先是梦见了父亲,他与父亲已两年未见,梦中父亲的模样却已消瘦衰迈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他锋锐矍铄的一双鹰眼。
他眼眶滚烫,心中感慨万端,在父亲跟前跪下,父亲却似知晓他要说的,闭眸摇了摇头,脊梁硬挺挺地板着,端坐在太师椅上??他认得,那把太师椅是北京贺家老宅书房里的那把,贺家子孙辈眼中威严存在一般的物什,父亲再常用不过。
“孝当竭力,忠则尽命,自古忠孝两难全,吾儿无需多言,为父心中慰之。”父亲的容色是凛然的,凛然之中却能窥见宽慰。
父亲弓身伸手欲扶他起来,倏然间,握着自己手的那对双掌却愈攥愈紧,连带着身子都剧烈颤动起来。
书房里,往外推开半扇的玻璃花窗砰地被阴风掀拍到窗框,似乎有碎裂声在空气中传开,转眼间,波谲云诡,似有骤风暴雨袭来,房间里黑??的,天花板似不停地晃。
抬眼间,父亲面色凝重,擒住他手腕,气力却将他向外推,横眉严峻道:“走!莫要我这里来!走!”
倏尔一道白光从那把太师椅后劈开,眩目至极,他勉力睁开眼,却发觉父亲坐定的,已不是老宅书房之中那把庄严懔重的太师椅??那椅子是把冰冷严酷的官帽椅。
不知他究竟被软禁在何处,看似以客礼待之,实则却为淋漓尽致,再赤裸不过的监禁!
坐于官帽椅上的父亲遽尔剧烈咳喘起来,痛苦地佝下腰,下一刻,竟猛然咯出一口血。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双眸。
一瞬间心如刀绞,痛楚切齿拊肺,天旋地转之中,他被拖入一片漆黑,周围似有海浪撞击船身的哗哗声,摸不着边际。
倏地一撮红色火星燃起,是康修铭站在甲板上,点燃了一支烟,衔在唇角,目光薄冷地望着凌晨时分寂静无比的海面,对他言:“那个女人来路不明,你不能不提防她。”
一声枪鸣骤然彻响,唐培成冷漠的目光缓缓挪向他身后??那里,那位“云小姐”跪在教堂里聂理毓的尸首边,慌张地翻找何物,一起身,她裙子膝头处的那片布料浸满血迹。
她说过,她的膝盖擦破了皮。他将这话记得清晰。
涛澜汹涌,甲板凶狠地摆荡起来,唐培成猛地将香烟往地上一掷,皮鞋用力踩上去,碾碎了香烟,一手按在他尚好的肩头,另一手指出去,混杂在呼啸轰鸣的雷雨声中,他双眸怒视着他,大声吼道:“看,这一切便是她的手笔!你我皆被她骗得团团转!”
唐培成的手指紧绷指着那个方向,隔着瓢泼急雨,他转身望去,她却身处在邮轮上的舞厅里,着一袭月白色的蕾丝边洋裙,朝他走近。
嫣红的口脂一张一合,说的悉数是温言细语,却以破解棋局为挟,牵引着他心甘情愿地迈入舞池中央。
头顶华灯如炬,耳畔舞曲悠绵,她看着他领口,笑一笑,张嘴说了些什么,却被乐声淹没。
他俯身低头,贴近了一些,低声问询??你方才,要问什么?
她摇头,眉眼也笑得温和??下次再问,也不晚。
下次……依旧是惹人遐想的下次。他记得,她发丝缠入他领扣时,也是这般说的。
空气中,那抹玫瑰发油的香气好似愈渐温?,玻璃杯清脆相碰,馥郁酒香弥散漫延。
康修铭半倚靠在低矮酒柜边,端起盛满酒的玻璃杯,笑着饮一口,另一手捻起他拂落的那缕发丝,眯眼细瞧,语调谐谑:“那位云小姐,倒也是个知疼着热的人,心思细腻又体贴人……”
手松了,那缕细长乌黑的发丝随之飘落,坠到中途,屋里的窗猛然从外被风掀开,冷风灌进来,将发丝高高卷起,飘荡着,飘向一张病床。
那里站了一位横眉冷目的老中医,她那番话回得不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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