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譬如朝露(2 / 2)
小舟用沙棠木制成,入水不溺,以作游乐。
两人一舟,也不漾?,随波任去留。
“这下好了,王姐疑心可消了。”行露远望天上云卷云舒,目光怅然,“你可知,从我嫁过来的一刻起,先帝就切断了我跟家乡的一切联系?
“他赶走我的陪嫁侍女,安排隆人教习我,逼我改信创世九神,以《妇礼》《女范》为正道,日日学习文学、书法、绘画、弈棋……
“我说官话,尊隆俗,几乎变得面目全非了,还是没能打动他分毫……
“他只当我是件珍奇的摆设,为了给大琉一个交代,一年当中勉强来瞧我几回,免得卢延卡拿住理由上书……
“是以我的位分虽高,但六年来无宠无子,后半生无所凭赖。”
她移动团扇挡住半张脸,雪光遮蔽了她的假笑,“便是在昨日,我也根本不敢奢望,此生能有再见到王姐的一天啊!”
一声惋叹,道不尽她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
*
早在罗?琉主安排长女洁妲嫁往戎国的时候,罗黛和行露并未预见悲剧的太多征兆。
彼时的琉国内乱未定,国敝民疲,内外交困。霞国和琉国有父子之盟,暂且相安无事,戎人则蠢蠢欲动,暗地里在两国边界线上集结军队。
为了缓解外战危机,罗?琉主决定送乌珥帝姬和亲,议会立刻就同意了。
唯一不和谐的声音,来自琉后阿诗蒂。
作为贵族院议长与财政大臣之女,她最初是被指给穆瓦塔王储的。结果王储很是不喜这位未婚妻内向怯懦的性子,拒婚改由弟弟罗?代替。
当罗?登基为琉主,阿诗蒂顺理成章升作“达斡安娜”??这是一项专属于帝国至高女性的职位,标志着她可以在朝堂上同丈夫共享统治权,因此也被誉为“权力第四人”。
但是,成婚二十余载,她一直抗拒参与到政治决策中去。
她自认笨拙无才,凭着苏美太后不在了,方侥幸登上高位。挟势弄权,反倒误国。
她变得比从前还要低调,非国家重大祭礼庆典,绝不公开露面,尽心竭力操持后宫事务。
直到洁妲和亲的旨意下来,这名一贯敬畏丈夫的妇人,终于以母亲的身份挺身而出,冲进议政厅高呼反对。
罗?沉定地走下王座,来到妻子身前。
“陛下,请您怜悯我,施舍您的人性,不要毁掉我们的女儿……”
她苦苦哀求他,身体内部的悲痛山呼海啸,巨大的哀伤径直自她蓄满泪水的眼睛灌进他的眼睛。
他拥抱住她,叹息着低下头,一边亲吻她的耳垂,一边说了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那一句话的确切内容,在场的人仅仅目睹到阿诗蒂听完,崩溃发疯了:“罗?,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她发出的尖叫无比凄厉,片刻过后,呕吐大量鲜血,四肢抽搐不止。
她就这么绝望且蹊跷地死在了丈夫的怀里。
再后来,流言从喝醉了酒的兵卒口中说出,不经意间传入屋檐下避雨的吟游诗人耳中;诗人把听来的故事编作诗歌,在每一条大街小巷弹唱;酒馆老板收下可观的小费,把小道消息散播出去;走街串巷的小贩在卖货之余,也会透一丝口风给那些好奇的买家……
越来越多的琉人推测,罗?琉主那句话,说的是他非但不会收回成命,甚至在策划第二次和亲。
当书珊迦帝姬远嫁隆朝也变为事实,琉主一言逼死发妻的罪行,似乎得到了某种验证。
然而人们不曾正视琉主德行有亏,只会翻来覆去地喟叹: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罗?的一生都在明处,光辉伟大的形象深深植入臣民灵魂,正像满月长悬于夜空。
他站在那里,不需要言语你就已经相信他了。
??他是国主,也是父亲;虽是父亲,更是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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