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1 / 2)
在挂断了和老唐恩的通话之后,不到一分钟,卢卡斯便来了电话。
他的效率很高,显然是真的把夏年的事情当做了第一要务在解决。
剩下的两个感染科医生,他已经找齐了,且都愿意在确认了血肉确实没有被污染的情况下,在证明文书上签字。
五个感染科义体医生,凑够了。
在临星城,“签字”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在某类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是用网络身份验证中的“个人权限”进行授权。因而,只要确认了五位感染科义体医生都愿意签字,治安管理局就可以开始拟好文件,发送到所有医生的个人终端,由他们确认授权后收回,即可生效。
夏年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德里克的联系方式,她看着那个名字良久,还是拨通了电话。
德里克很快接了起来:“夏医生?”
“德里克局长,我这边已经找到了足够愿意签字的感染科义体医生。”夏年说道。
“这么快?”德里克诧异道。
在他的预想中,夏年至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但这才过去一个小时,居然就已经把人凑齐了?
这位年轻医生的人脉,还真是了不得。
“我,卢卡斯医生,唐恩医生,还有卢卡斯医生在第三区找到的另外两名感染科医生。”夏年说道,“现在只需要治安管理局指定时间,让我们进行感染情况检查即可。”
“好。”德里克说道。
——这件事情这么快被解决,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眼前这一大堆尚未完成的、堆积成山的工作带来的烦扰,也被驱散了不少。
他站起身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办公室内有些闷热,需要一些外面的冷空气,来维持他的思维清晰。
然而冷风一灌,他打了一个激灵,忽然于略有些混沌的遥远记忆中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事情。
“等等,唐恩医生……同意了?”他忽然说道。
“……”夏年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是的。”
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德里克闭上眼睛,忽略掉脑海中不合时宜出现的杂音。
“怎么了?”夏年问道。
“……他,没有说些什么吗?”德里克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问道。
“有。”夏年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所以,他还记得那些事情。”
“……我想,那些事情应该很难被忘记吧。”
德里克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即便如此,他依然愿意签吗?”
“他愿意相信我。”
一阵几乎让空气都冻结的沉默。
似乎是意识到沉默太久了,德里克开口说道:“既然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打算问些什么吗,夏医生?”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夏年说道。
“……”德里克顿了一会儿,“不会。”
“那我何必问呢?”出乎德里克意料的,夏年也同样平静。
“……抱歉。”德里克说道,他坐回了办公桌前,一只手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盖住了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我不能说。虽然这么说很虚伪,但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必要蹚进这一滩浑水里。”
……她只是个普通的感染科义体医生。她只需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被卷入到上层的斗争中去,也不需要站队——第六区需要她,需要这样一个有良心的、有声望的、被人们所敬仰的善良的感染科医生。
她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因此,就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无知吧。
无知是最好的保护。
“我知道。”夏年说道,“但我愿意相信你,无论有没有走过弯路,我相信,至少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一定是一致的。”
“谢谢你,夏医生。”德里克说道,他松了口气,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都排除掉,接着说道:“治安管理局会在三个工作日内把需要的文件都准备好,在那之后就需要麻烦你了。”
……
挂断了电话之后,德里克躺倒在柔软的椅子里,脑海里的记忆一直在往外冒,就像是被切断的动脉里的血。
唐恩医生……诊所……对了,还有那个牵扯到了柏塔旗下公司的走私案……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他居然会在今夜突然想起。
他至今依然记得,他从唐恩义体诊所带走了两个污点证人,在他们尚在梦中的时刻,将他们交给了龙牙帮的人,冷漠地看着他们切断了证人的咽喉。
那是一场不完美的犯罪,但却是德里克故意留下证据的。
治安管理局若是有心去查,很快就能查出大量的证据,揪出作为凶手的龙牙帮,和作为帮凶的他。
可治安管理局却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只是欣慰地捏着那些由德里克亲手呈上的犯罪证据构筑的投名状,享受着证人死亡的硕果,欢庆着一位新的、永不背叛的“盟友”加入。
从那次之后,他便成了第六区治安管理局高层的“自己人”。
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层渐渐换血,他登上了局长之位后,才能渐渐从中脱离出来,开始费劲心力地在框架之内做出一些近乎挣扎的改革。
……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他向上走的唯一机会。
那两名证人是必须要死在那天夜里的。就算他不去,也会有另一个想要上位、想要进步的人去。
或许是当初公共安全部那个天天与龙牙帮头目称兄道弟、出入风月场所的副部长;又或者是那个不知道挪用了多少公款、把局里的设备拿去盈利的技术犯罪调查部副部长……
让这帮人上位,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与其让错误的人进入上层,不如切掉他自己胸腔里增生的不合时宜的“良心”,顶上这个空缺。只要他能熬出头,获得一定的权力,他就能保下更多的人。
——这没有
什么,只是一次正确选择,他早就麻木。
可他不能与任何人谈起这件事情。
这并非是害怕当年的凶案被人查出真凶——那案子早就已经过了追诉期,他即便想去坐牢赎罪也不会再有机会。
而是不能让普通人知晓那些在司法部门高层团结起来的派系的存在。
那是极端危险的东西,没有人对抗得了,他也不行。
这就是所谓“站对边”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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