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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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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年的科学理事会,为什么会那么强呢?】系统问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在当年的那坨烂泥一样的议会里,林诘栩是其中最烂的一个啊。

失败了好几个周目、已经快要崩溃的林诘栩,在那个周目里短暂地将所有黑暗面都释放了出来,在每一个深夜里催眠自己,正义是结果而不是手段。

而这,也成为了最后杀死他的子弹之一。

夏年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有回答系统的这个问题。

在所有马甲中,林诘栩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马甲。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包括他自己。身为一个无战斗力的政客,他所背负的怨与恨,甚至远远超过杀人不眨眼的赤狮。

这世界上最快的杀人利器,从来都不是暴力。

系统也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后,夏年收回自己的思绪。她走在回半月巷的路上,就像是过去无数次路过这条狭窄、昏暗、潮湿、甚至是肮脏的小道那样,脚步轻快而迅速。

直到她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轻轻歪过脑袋,看向了巷子里的一片漆黑,像是看向深渊那大张着的、等待喂食的血盆大口。

……在过去的无数次路过巷口的过程中,她没有一次停下过脚步。因为她很清楚,哪怕她尝试着去做些什么,去帮助那些落难的人,最终导致的结果也一定与她所设想的毫无关联,甚至截然相反。

然而今天有点不一样。

……或许,以后都会不一样。

……

“咳咳……咳咳咳……”

泥巴鼠蜷缩在角落里,用他仅剩的一只手裹了裹毯子。

那张毯子是他从垃圾桶里面刨出来的。准确是,是他刨出了那些沾染着酸臭味的衣服和布料,然后将它们叠在一起,勉勉强强拼出来的,稍微有点保温作用的毯子。

刚开始,他还会慢吞吞地走到有水的地方,或者是等待一个下雨的日子,将他的毯子好好洗一洗——在他还有自己的双手的时候。

是的,那时候他还有双手呢。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右手完全不兼容了——完全不兼容了。他能感觉到那种可怕的滞涩感和不协调感。

可他肯定是换不起义体的,自从被公司随意地裁员之后,他就失去了全部的经济来源。房租断供,他没能坚持三个月就被房东赶了出来,花光了公司因为裁员给他的补偿,从此无家可归。

没有公司愿意要一个中年失业的可怜虫,他也领不到救济金——救济金的领取,已经排队到半年后了。

所以他只能忍着右臂的不兼容,在垃圾堆里翻找一些可能会值钱的废品,拿去卖掉。赚不了多少钱,但至少能让他每天都吃上营养膏。

对,那种口感就像是半融化的蜡烛一样的营养膏,三块钱就可以让他活过一天。尽管因为营养不够均衡,而导致他愈发虚弱,但他至少活着;况且,

捡垃圾也消耗不了多少体力,顶多在运气不好的时候容易碰见另一个捡垃圾的竞争对手罢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某天早上,他从巷子里醒来,发现自己的右手将自己的两只眼睛都抠了出来,险些捏坏了其中一只。

……不兼容的右手开始出现了不该有的行为,这是感染的前兆。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该和这只右手说再见了。

于是,他的右手换来了两百块钱收废品的钱,这点钱让他勉勉强强又活过了两个月。

但这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和翻身的机会。

更何况那只不兼容的右手还捏坏了他的眼睛,让他直到现在,视线里还总是充满了讨厌的雪花点,总是令他心烦意乱。

失去了行动力的他,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多数时候只能蜷缩在狭窄的巷子里,躲在屋檐下,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于是他开始被一些流浪汉和混混称为“泥巴鼠”。

久而久之,他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叫什么名字。

他想,没关系,反正,那些知道他曾经名字的人,也从来没有试图寻找过他。所以,忘了就忘了吧。

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他熬到了今日。第六区愈发寒冷了,他每日都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欺软怕硬的凛冽寒风硬生生钻进巷子里,将他体表的温度连同他残余不多的生命一起刮走。

泥巴鼠感觉自己很饿。

他太饿了,他可能已经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或者是四天,五天,甚至更多,他不知道。

感谢临星城多雨的气候,至少他不会缺水。

他没有力气思考,也没有力气浪费在恐惧或者愤怒上,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蒙上了一层浓灰色的雾,他在这其中半梦半醒,仿佛骨头被抽去,所有记忆和爱恨都看不清晰了。

他只觉得饿。

他想,哪怕这时候有一只老鼠经过,他都没力气抓住它,更别提把它吃掉了。

他在浑浑噩噩间抬起头。狭窄的小巷天空中满是五颜六色的缤纷的广告,他的视野愈发黯淡了,也就只有这些绚烂的色彩能让他的义眼起点反应。

他忽然意识到,他要死了。

这是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就像是一场舞台剧,在剧情急转直下时,突如其来奏响的可怕音符。刺耳,突兀,不和谐,却无法忽视。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一种难以忽略的悲恸涌上了心头。

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临星城不会任由他就这么饿死在街头的,很多年前,政府发过很多的福利和补贴,救了很多人。

后来临星城改朝换代了很多次。明明……明明柏塔做的慈善更多了,政府的漂亮话说得更冠冕堂皇了,临星城的国际地位越来越高,综合实力越来越强,以各种名义下发的补贴也越来越充足了,甚至市场都越来越活跃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越来越穷了?

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被

裁员,是因为公司竞争不过柏塔,效益不够好,必须裁员;他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就业市场饱和了,并非个人能力不够;他的右手出现了不兼容,必须被舍弃,可当初为他更换右手的公司从未提起过风险,或许他们提醒了,但几乎没有人会完整阅读长达两千多页的产品使用协议。

他的工作被收走,他的房子被收走,他的器官被收走,最后,他的生命也要被收走。

可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已经很努力想要活着了,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去活着了,为何还是会如此?

他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去想。他开始昏昏沉沉,即将要陷入沉睡。他知道可能自己这么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了。

所以他强打着精神,逼迫自己不要睡。

他向来是个唯物主义者,坚信着课堂教给他的一切。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然没有了任何依靠,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着。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求求你,救救我吧。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天空,希望那些缤纷的色彩能让他的大脑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可意志总是有耗尽的极点的。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就在他的思绪即将沉入到无尽的永夜中的时候,他突然在那片压下来的黑暗里,看见了闪烁着的、带着梦幻的色彩的、比那些广告更加绚烂的光芒。

……那是什么?

那些色彩和光芒像是一道河流般,在漆黑的天穹上缓缓流淌而过,浩瀚无比,又美丽到极致。

那是……

“星……星。”他张开嘴,说出了那个词。

他从未见过星空。

可某种仿佛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认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让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看见了怎样的奇迹与景色。

他的目光顺着流淌的星河,逐渐自高天上顺流而下。梦幻自天穹落入到狭窄黑暗的巷子里,将一片他自认的埋骨之所照亮成辉光熠熠的庭院。

在星空流淌的尽头,他看见了站在他身前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

她身披星光,站在肮脏的小巷中,却不曾沾染半点污秽。

她斗篷下露出半张白皙的脸,即便那双眼睛被斗篷遮蔽,泥巴鼠也知道,她正在看自己。

他瞪大了眼睛。

……是幻觉?

还是奇迹?

抑或是……神听见了他的祈祷?

……

小卷将斗篷的帽子脱下,目光对上了蜷缩在墙角、目光已经难以聚焦、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浪者。

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些许怜悯。

她知道,这个可怜的流浪者正在死亡。漫长的、可怕的、绝望的死亡。

这样成熟的神色本不该出现在一个看起来相当年幼的孩子身上,可在泥巴鼠看来,这一幕却没有半点违和之处。

他只是在恍惚间意识

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并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你是死亡的使者吗?”他问道。

她应当不是。泥巴鼠想着,她看起来太纯净无暇,年幼、天真、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一切和死亡有关的词汇,绝望、寒冷、寂静,都与她毫无关联可言。

女孩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说道:“你看到星星了吗?”

她的声音真是动听。泥巴鼠仿佛听见了干净清凉的微风拂过窗外,风铃相碰发出的叮当清鸣。

他点了点头:“我……看见了。”

“祂告诉我,死亡的使者不会找到你。”小卷说道,“至少,今天不会。”

泥巴鼠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感到困惑,不解,但更多的是惊奇,以及毫无由来地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的些许希望与期待。

“您是谁?”他问道。

或许是回光返照,他感觉体力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体,说出的话语也不再那样有气无力。

女孩儿抬起头,看向那片本不应该存在的星空,她的脸上露出了不太明显的微笑:“星星还告诉我,只要你能离开这个巷子,抵达巷口,命运的车轮便会转向。”

泥巴鼠恍惚间转过头,看向巷口。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死胡同,之所以躲藏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躲避潮湿的寒风侵袭。

他再次看向刚才女孩儿所在的位置,却愕然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身影,只留下了星空的幻觉,梦幻而深邃的色彩依然停留在虚空之中,随后如同被水洗去的颜料般慢慢自他的视网膜上消失。

那股因回光返照而回归的体力让他从地面上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仅剩的一只手扶住了肮脏的墙面。

……消失了!

那么大一个活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不,不对。那或许不是活人,那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泥巴鼠重重地呼吸着,用那双重新亮起的眼睛望向了巷口。

某种毫无由来的信任感油然而生,让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刚才那个如同神灵般的女孩儿所说的话语。

……离开巷子,抵达巷口,命运的车轮,便会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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