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前尘I(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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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京北的初夏。
丞相胡同历史悠久,几百年前,这里是专门给宫里制作绣品的,巷口至今还挂着保护建筑的铭牌。后来被私人转手几次,拆做了民居。胡同两旁的人家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为了讨个喜气,家家户户都漆了朱红木门。
胡同的尽头有一棵青梅树,早些年,每到7、8月份,梅子成熟的季节,胡同里的孩子们就呼朋引伴,拿着竿子或窜到树上,把青脆欲滴的梅子打下来,快活分食。在这些吵闹的孩子中,老秦家的易卿尘总是显得格外安静懂事,人又好生俊俏,自然就成了长辈们的心头好。
小卖部的王叔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此刻,他正穿着白色跨栏背心,站在小卖部门口嗑瓜子。忽地一阵阴风拂面而过,抬头看见乌云低坠的天,王叔断定:“今儿这雨,准能下冒烟儿!”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旋即大雨倾盆而下。
王叔咂嘴一笑:“老秦,我刚说什么来着?”
秦寒松笑着点点头:“你比天气预报还准!我先回去做饭了。”
今天民乐团没事儿,秦寒松去小卖部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收音机里在放管平湖的《流水》,悠扬曼妙的古琴独奏飘荡在温馨的小房间里,主持人介绍道:“这首古琴曲是唯一一首进入过外太空的中国音乐。”
“旅行者金唱片”是一张1977年跟着“旅行者探测器”进入太空的唱片,据称能保存10亿年之久。这张唱片是人类放进太空的漂流瓶,瓶子里装着人类对外发出的信号:115幅图像、多种大自然的声音和动物叫声、来自不同文化及年代的音乐、地球人用55种语言说“你好”……人类以此寻求外星生命的回应,而《流水》就是代表中国的声音。
秦寒松正听得投入,家里的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了,只见儿子易卿尘站在门口,俨然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小尘你……哎呀,这孩子,都二十多的人了,怎么搞的?”秦寒松嘴上念叨嗔怪,手脚却麻利地去拿干毛巾,倒热水。
易卿尘牙关上下打颤,嘴唇白中泛紫,晕晕乎乎地说:“爸,我冷……”
当天晚上,易卿尘高烧不退,外面暴雨倾盆。退烧药吃了,冰帕子敷了,可易卿尘的体温不降反升,眼看就要40度了。秦寒松担心儿子烧出肺炎脑膜炎什么的,家里就他俩,没有别人能指望,急得他站在门口对着大雨不停地抽烟叹气。
凌晨一点半,易卿尘烧得说胡话。秦寒松抓起雨披,一头扎进大雨里。站在雨中的巷口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好说歹说人家才肯开进胡同里。秦寒松把儿子背上车,背下车,又背进医院。
翌日清早,易卿尘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手背上扎着吊针,正躺在中心医院的病床上。秦寒松趴在床沿枕着胳膊,易卿尘微微一动,父亲打着个激灵就弹了起来,抬手去探儿子的额温。
易卿尘本可以不用淋雨生病,遭这一回罪的,他愤愤地给秦寒松讲起那件事,依然气到呕血。
昨天,周泗淼让他去望京找母带师拿母带,四水哥用高八度的声调强调,说出品方那边等不及,立刻就要,“生死存亡,十万火急”。易卿尘领了命,火急火燎,赶去母带师的studio。可才拿到母带,出了写字楼,外面就开始下雨。
暴雨下得沸反盈天,街道沉闷昏暗,远处环路上的车灯形成了一条闪烁的红蛇。
手机上的网约车等候时间显示超过120分钟,易卿尘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写字楼门口的出租车上,希望有谁正好坐出租车在这栋下车。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身子一半在写字楼的透明房檐下,另一半则急切地探出去张望,像极了一只扑腾翅膀、翘首以盼的信鸽。
皇天不负苦心人,二十分钟后,奇迹的曙光意外降临。
一辆出租车从大雨中缓缓驶来,靠边停在了易卿尘面前。他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轻了一半,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易卿尘连忙走下步道,站在雨里,等在车边。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不消半分钟就把他浇透了,白色T恤贴在身上,发丝贴着额头往下滴水。
春末夏初的风依然料峭,易卿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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