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饥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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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狩二十三年，大旱，赤地千里。

饿殍盈赤地，白骨没黄土，岁大饥，人相食。

“是儿子，可现在神仙都不一定能活！咱实在养不活，老周家这两天找人换孩子??????换了吧。”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人躺在炕沿边上，垂着混浊的三角眼有气无力地吩咐。

旁边站着的林仲垂着头犹犹豫豫，也不开口，偷眼瞄刚出生还是紫黑色一团、叫声有气无力，跟猫崽儿似的婴儿，而后不忍地抹把脸别过头去。

那林老太看他如此作态便知他不忍心，转头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浑身浮肿的女人厉声道：“你女人啥样了，死了这窝崽子能活？”

老妇人说完就虚虚咳嗽两声，喘口气积蓄力气，好半天才嘶哑着声音道：“不想换就带街上，多少换点东西。”

林仲看向挤挤挨挨、畏畏缩缩地挤在炕头角落的一窝孩子。

他们头大身小、肚皮鼓胀、四肢却如芦苇般纤细易折，薄薄一层人皮粘在他们身上，像饿鬼。

孩子们没有遮体衣物，紧紧抱住自己，眼神麻木。

林仲定定的看着一窝病猫似的孩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抹了把脸扭头去隔壁找周大。

周大从门里探出头来，腮帮子不住鼓动。

周大眼窝深陷，精神萎靡，听完林仲的来意，伸长脖子看左右没人才噎一下，咽下口中异物，嗫嚅嘴唇，虚虚道：“不换，你家肉少，我换就亏。”

林仲嘴唇嗫嚅两下，终归拉不下脸，怏怏而去。

林仲自嘲这时候还要面子，活该饿死！

汴梁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喧闹，城墙根处或坐或躺着别处逃难来的流民。

难民大多是跟着同乡结伴逃难过来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饿得没力气，只能躺下晒太阳，妄图汲取一些温暖，既不曾交谈也少有女人和小孩。

若是有带着食物或衣着光鲜的人经过，他们就会睁开像饿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住。

那种饿狼似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林仲双腿发软，身体轻飘飘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光点。

恍惚间，林仲感受到流民们都在盯自己，林仲踩着轻如棉絮的土地加快脚步。

外人看来，林仲一步三晃，步伐极慢，马上就要倒下，他们都在等。

林仲曾亲眼见流民们把饿死的亲属与别人交换，也见过有人将家中小妾带到街上的肉铺卖掉。

在这个时候算不得惊世骇俗的事，为了活下去什么不能做？什么不敢做？

林仲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闻到了肉香。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拐到馄饨铺，伙计有气无力招呼他：“新鲜的人乳馄饨，来一碗？”

铺子里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林仲好像看见了周大，周大大口大口吞吃馄饨，林仲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正要跨过门槛，伙计声音从天外传来：“一吊钱一碗。”

林仲无法思考，木木的，眼睛发直，半天不说话。

身体却下意识转身踩着轻飘飘的脚步，不知怎的晃回了家。

林老太暂且捧来一兜观音土给林仲塞下去小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