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为爱赴死,向死而生(2 / 2)
他倏然的脱离,让她温暖的沉浸骤然破碎,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了?”她追望着他撇过去的侧脸。
他忍着喉咙里的苦涩,笑着仰望夜空,眼中的泪光与星河一般璀璨:“没有……只是,觉着星空很美。高高的,悬垂着,不染尘埃,就像你一样。我看着它,没有一丝丝世俗的欲望。”
她略抬起头来,诧异地眨了下眼睛:你没有世俗的欲望,我有啊!
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换成了一句矜持含蓄的“在这儿坐一夜,是不是有点儿冷。”
“不怕,李焉识素来体热,在破晓之前,你若愿意,可以好好搂紧我。”
他笑着转过脸来望向她,眸中似倒映着点点星光,却是泪花。
她轻嗯了一声,点点头,遥望向不知远近几何的黑暗。
她无法与他共赏星空。
自双目失明那日起,她的世界便再无星空二字。
夜空,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潭黑水,月亮,则是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炊饼,万点星光皆溺于黑水之下。
但她看得到他的爱,摸得到他滚烫起伏的胸膛,听得到他心脏的抽搐,吻得到他的酸楚不舍。
“真的很美。”
夜风凉习习,虫声鸣啁啁,她潮湿地吻上他的潮湿。
星辉点点的沉默清汉下,两人依偎于春末的静谧之中。
一只狸子灵巧地跃上屋脊,在二人身侧寻了处舒适的位置盘起,眯上圆溜溜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睡下了。
几个时辰后,当第一道金光自地平射向天空,屋脊之上端坐的,便只剩他了。
她揣着那枚平安符,踏上了归途。归往,归墟之途。
穿过清冷的街巷,城门方才大开。她勉强如常人一般踏着轻松稳健的步伐,步出城门值守的视线,那些是将军府的将士。
只是吹了一夜冷风,她愈行愈是乏力,已经无法支撑她走出梦粱郊外的这片林子了。
她站定了,立于昏暗的林荫下,双目凌厉环视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人迹。
目之所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至少她看不见。
她以剑鞘支起身躯,喘息几声,这才簌的一声拔剑出鞘,冲着不知何方,满腔怨愤喷薄而出,几近是拼尽全力嘶吼着大呼:“姓萧的,我知道你在!”
“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我去年离家起,一直都在暗中给我下毒!”
“如今我已然毒发,你便睁大你的狗眼,清清楚楚看着我死,别再纠缠旁人!”
林中,唯有寥寥风声穿过枝叶回应她。
这份沉默叫她愈发火冒三丈:“你算不算个人!有种下毒,没种出来说一句原委!”
“我听到你的呼吸声了,你还要躲吗!”
“你是孬种,我梁惊雪不是!”
没有人回应。
她等了半晌,勾起僵硬的唇角,蔑笑他的懦弱:
“我,梁惊雪,现在去死了,你看好了!”
她环视四周无边的寂寥,自怀中取出那只深色瓷瓶,艰难地拔开塞子,取出一枚,送至口边咽下。
依旧无人现身,她鄙夷地冷嗤一声,接着迈开步子,朝不远处的目的地行去。
不过片刻,眼前便是她为自己选的墓地。
是那口深坑。
真是口好坑啊,那时在这口坑里诓出了他的真心话,偷得一月相守,如今更省得动手挖土了。
她跃下坑去,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四下环顾,坑壁的涂料早已干结。
她放下包袱,选了块躺着还算舒适的地方,往自己身上盖上厚厚的枯枝落叶。
再将方才沿路摘下的柔粉色蔷薇花,绕着自己撒了一圈,手里又攥着一枝沾着露水的两朵半开蔷薇,摸出包袱里的枣泥糕,便枕着包袱,躺着一口一口吃下,吞咽下。
“老梁,老秋,我给一位朋友寄了信,拜托她以后每年寄一封给你们,让信里的阿惊替我这个没用的女儿,活在江湖上,活在你们心里。”
她望着被坑框成圆形的青空,被细密交错的枝干林叶遮挡。林叶穿叠下的阴翳一片墨绿,浓得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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