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有缘之人,自会再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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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夜几近未眠,倒并非毫无困意,而是一闭上眼便似飘在空中,瞧见她一身红嫁衣,手执罗扇,在无声的吹吹打打与宾客恭贺声中与他人结为连理。
高堂之上,端坐着那人的父母。一整间亮堂堂的屋子,烛火明亮,空气温暖,所有人都笑语盈盈,满堂祝福。他短暂的一生里,从没见过这样多诚挚的善意笑语。
而自己,李焉识,一个看客罢了,一个脏东西罢了,连踏足一步,敬她一杯,恭贺一句良缘夙缔也不配。不过一条阴沟里的水草,哪日水流湍急了些,便被冲走罢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剩不下。
她,曾有过,也失去了。
父母,家,曾有过,也不算有了。
过往的美好是骗来的,未来的荒原,他只能独行。
去岁除夕前日,那棵纷飞白梅之下,他诓她一道对着故园焦墟拜了三拜,在他卑劣却纯挚的心里,二人已结为夫妻。
上天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所有的璀璨都只给了个试用装,让他余生在一无所有之中无限怀恋绝版。
老天的饥饿营销,玩得很好。
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换取一点点的加时,可他已经没有任何可拿来交易的了。
除了他的命,他已然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了。可他不过肮脏贱命一条,又值什么钱?
那人轻轻挑起她的盖头,眉目依旧,他舍不得脱梦而出。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接近的一小步,于旁人而言,竟那样轻易。
她与他人饮下合卺。他自书案上猝然惊醒,手心攥湿了那写着青梅竹马的信笺。
“将军,梦茅县县尉已押至大牢。”顾六急匆匆进门便道。
“好,待会儿我亲自去审。”他擦去脸上的冷汗,遮掩着心底的无力,望去窗外,天已大亮了。
“啊,将军?我听说这梦山县县尉在牢里头,怎么梦茅县的也抓来了?”刘副尉尾随而入,端了个碟子来喂狸子。
“不听话的人,我自然要见见。”李焉识起身,仓促地整了整形容。
“这狸子倒是听将军的话,将军还不是日日都纵着来去,”刘副尉啧了两声,“前儿吃饱了跑去院子里同狗打架,十几只,军犬哪,训得服服帖帖,瞅着我过去,狗都抱着我腿直嚎。”
“不像她吗?”李焉识推开门,又留恋地瞧了一眼吃得正香的狸子,苦涩之中兀自轻笑。
将军府,地牢。
“徐县尉别来无恙。”
李焉识人还未至,声已先出,端着一贯的爽朗。
“我与将军素未谋面,谈何‘别’字呢?”徐县尉不卑不亢,转身行礼道。
他甫一站定,便带笑回礼:“自然是在洛京。徐县尉当年初次被贬官之日,正是李某首次进封之时。”
徐县尉略一诧异,冷冷笑道:“呵,那徐某倒是与将军有缘。只是将军还是少与徐某这种人来往,以免沾了晦气。”
李焉识对他的轻慢并不在意,依旧自若:“李某生平最好结交心直口快之人,徐县尉算是一个。”
“徐某同好。所以将军今日真的是因我梦茅捕快,与将军府巡防将士之口角这等小事,便押徐某于此吗?”
“不是押,是请。只不过这地点,得做给人看。”他闲踱两步,拂袖请徐县尉落座。
“几月未归,归来便是一场莫名白事。想必在梦粱新任大小官员的心中,李某已是个贪懒躲事,敛财无道的荒唐东西。徐县尉心中所想……大抵也是如此。”
“不敢,徐某已然降无可降,再与将军作对,岂不是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徐县尉已然与我作对了,还想独善其身吗?”他微微敛目,眼眸带笑。
徐县尉愤而起身:“你果然与那林谦文是一路货色!我还当这剿灭慎王的定远将军是个公而无私,怀瑾握瑜之将,没想到,哈哈哈哈哈,我大周!我梦粱!握在你二人手里算是完咯。”
徐县尉仰天长笑。
笑毕,冷眼傲然望着李焉识:“要杀要剐,请便吧。只是家中妻幼并不知情,还请放一条生路。”
“李某今日请来徐县尉,正是请徐县尉给李某指一条明路。”
李焉识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出此语,再度抱拳行礼,态度极是谦和恳切。
徐县尉微微皱眉,又迅速展开,冷哼一声:“将军官运通达,何需徐某指路。将死之人,不必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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