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2 / 2)
“我昨天……昨天回家了,但是你们都不在,后面我睡着了……又被你们吵醒了……”
“妈,我听见了……”张期期低垂着头,整个人显得很无措彷徨。
戚和风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作为成年人、作为家长,她让自己的孩子看到了父母相互埋怨、互相叫骂着刺耳的话语的场景,真是失职啊!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期期,不要担心,这是爸爸妈妈的事情,你现在高三,专心读书就好。”
“妈妈……”
*
翌日,因为张洁莉最近都在京照市,戚和风打电话叫了她过来,张期期见此,才松口答应去学校,“张阿姨,谢谢你帮忙守着我妈妈,一大早赶过来真是麻烦你了。我晚上会回来的。”
戚和风皱了皱眉头,“期期,晚上也不用回来了,妈妈这边有你张阿姨看着,没事的,你都高三了……你……”
“妈。”张期期打算她的话,“妈,没事的。晚自修而已。我去上学了。”
……
京照一中。
出租车停在了校门口,张期期从车上下来后关上了车门,她背着书包看着出现在校门口的陈岩夫妻。
「曾老师又来找你,劝你去德国了吗?」
「嗯。」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曾老师的提议挺有道理的。有时候,我也会想我真的很自私,想要陈恕你不要离开我……想要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
那日在操场她与陈恕的对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张期期微微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底挣扎的情绪。
「……要不是因为你,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家里等你回来,我的梦想早就被你拖垮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能像洁莉她们一样站在舞台上,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是今天这副模样吗?」
「我十几年的时间你怎么来承担……你现在和我说你后悔了……我就不后悔吗?」
「……要不是因为娶了你这个毫无助力的女人,张家哪里会被其他世家远远落下?」
……
父母相互怨恨、责怪对方的话语也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一切的声音搅合在一起合成刺耳噪杂的回响,张期期头疼欲裂,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她蹲下身子缓了缓。
……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固执地想要陈恕在她的身边,不去德国,是不是做错了……连恩爱十几年的父母都会相互埋怨,埋怨对方阻挡了自己的步伐,更何况她和陈恕呢?
她和陈恕甚至连光明正大说他们之间是男女朋友都不行,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但这只是喜欢而已,若是将来喜欢这种情感被耗尽了,陈恕怨恨她阻止了他去德国学习,那将来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期期!你怎么了?”林听看见校门口蹲着的张期期愣了一下,连忙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期期昨天莫名其妙请了假,他们一行人都很担心。又听陈恕说,陈岩夫妻是见过期期的,所以他们怕期期回校的时候万一被陈岩夫妻缠上,所以她自告奋勇地来校门口接期期。
兰亭、先哥之所以不来,是因为怕人太多,太显眼,而她又是女生,所以陈岩夫妻应该不会注意校门口来往的女生。
张期期闻声,抬头见是林听,便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缓缓就好了……”
“那你挽着我。”
“好。”
进校门的时候,张期期余光瞥了一眼陈岩夫妻,曾经和陈恕一起约定的那个承诺开始逐渐动摇。
回到教室后,许兰亭用探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期期看,好半响他都看不出什么,只能选择开口问,“期期,昨天怎么请假了啊?你生病了吗?唔……看起来脸色确实有点不好。”
张期期眼眸微垂,平静道:“不是生病,家里有点事而已。”
与平日里活力四射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的张期期简直是难得一见的沉静,她这个反应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但张期期闭口不提,陈恕、许兰亭、林听、周嘉先几人也没有办法。
一早上,张期期频频走神,陈恕攥紧手心的黑色水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心头。平日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期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安慰到他,而现在呢?他甚至连她怎么了都不知道。
张期期一向是他们这几人中的开心果,只要有她在,气氛总是和乐、开怀的。但今日……无论许兰亭如何说笑打闹,张期期依旧笑容勉强、心不在焉,以至于最终许兰亭都只能无奈地放弃各种奇葩的耍宝行为,一行人之间气氛微妙诡异。
吃完午饭,重点一班教室里坐满了人,安静的教室内,同学们都沉浸在各自的学习进度中。
然而就在此刻,高三教学楼下爆发了一阵嘈杂、尖锐的咒骂声,以及有人哭天抢地的哀嚎声、无数音色的议论声、焦急的喝问阻拦声。
重点一班的同学们顿时愣住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窗户边的同学循着声响探出头望向楼下,便见学校的保安大叔们纷纷伸开双臂奋力阻拦着几个一直想往教学楼内冲的男男女女。
他们的身后是扛着摄像头的摄影师,还有拿着话筒的记者。最外围是围观的学生,而不远处的校道上,校长、主任正往这边赶。
“这阵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挖槽,你们快看……楼下好多人啊!还有记者、摄像师呢?”
……
重点一班的同学们离开座位,挤到一起扒着窗户往下看,这么大的动静,一直心不在焉的张期期都回过神来。
摄像师、记者……
她心脏猛地一阵跳动,下意识想起前阵子陈岩夫妻闹出来的那件事,会不会又是他们?
此刻不只是她,许兰亭、林听、周嘉先仿佛患上了摄像师、记者ptsd了,几人顿时如坐针毡,心如擂鼓。
陈恕抿了抿唇,眼神晦暗,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从嘈杂纷乱的声音中听出了那仿佛噩梦般的音色,会是她们吗?不……不可能的吧,维安市八石村离这里几千公里,她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个小兔崽子就是没良心的啊,我儿子养了他十几年,十几年啊,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他倒好,说跑就跑了。”
“是啊,不就是嫌弃我们大山里面穷吗?但我们再穷,不也是把他好好养大了吗?”
“我滴儿啊……你养了个没良心的家伙,现在又去了,留下我这娘们可怎么活才好啊!”
“要不是因为阿阳那小子,弟弟怎么会死啊?完全不顾念这么多年的情谊。”
……
围观的人群议论道:“阿阳是谁啊?这名字也太含糊了吧?谁知道是谁啊!”
“就是……就是……不过都跑到这栋楼来了,肯定是高三的学生吧?”
“怎么又是高三的啊?上次……”
正在哭天抢地哀嚎的一个老妇人、两个中年女人蓦然嚎叫声一卡顿,随即换了个名字喊,“陈恕……陈恕啊……难道奶奶、姑姑们都到这里了,你还不愿意见见我们吗?”
……
陈恕!又是陈恕!围观的学生顿时异常惊愕,他们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陈岩夫妻,敢情都是找陈恕的?梅开二度吗?
陈岩夫妻往教学楼内冲的冲劲都卸了下来,什么……陈恕?她们也是来找陈恕的吗?难道这几个人是陈恕养父那边的人?
周遭的气氛顿时一滞,黄翠兰、黄翠香姐妹俩愣了下,这是怎么了吗?
陈岩瞪着眼,突然朝她们喊道:“你们是陈恕养父那边的?你们找陈恕干什么?我可是他亲爸。有什么事情冲我说就好。”
……这几人看起来就像是来找茬的,他要是帮陈恕解决这件事,会不会他就会出来见见他们呢?只要他出来了,他再借着这件事说说好话,陈恕一心软,是不是就能去配型,家宝是不是就有救了……
想到这一点,陈岩顿时做出一副为儿子撑腰的形象来。
“你是陈恕的亲爸?”黄翠兰斜眼看着对方,随后突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将孩子卖掉的人,虎毒还不食子呢!”
……不行,这个人一定是想跟她们抢阿阳的人,阿阳可不能被糊弄过去,她们三还指望着他给她们养老呢!那些记者可说过她们阿阳现在要有大出息了。
听说高考要是能考到全省前十的排名,那可是有几万的奖金的,更别说上了好大学,出来工作之后肯定工资更高,到时候这份钱就是她们的了,正好……要不是他举报阿坤,阿坤就不会被抓,被判处死刑。
虽然她们非常恨阿阳那小子,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们三未来要想过得好,只能牢牢扒住有出息的阿阳了。
“你胡乱说什么?陈恕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将孩子卖掉!明明是你们,拐卖了我的孩子,导致他现在和我一点都不亲近,我还没报警抓你们呢,你们倒好,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陈岩立刻反驳喊道。
许是陈岩夫妻的出现让黄翠兰、黄翠香和她们的母亲意识到会有人和她们抢陈恕,于是三人立刻对上了视线,默契地转换了对策。
三人开始哭天抢地,“悲伤”地干嚎着,不再用那些逼迫、诋毁、威胁的话语,转而可怜兮兮地哭喊着,“我们养了你十几年,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有感情啊……”
“我们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啊,阿……陈恕……”
两拨人马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围观的学生目瞪口呆,不是吧……陈恕的身世这么复杂的吗?到底是不是人口买卖啊?
而一旁的摄像师和记者全程没有开口,但那个闪光灯一直频繁地闪烁着……
教学楼上,高三重点一班扒在窗边的同学面面相觑,尴尬不已,这是吃瓜吃到自己班级的同学身上。他们悄悄瞥了一眼依旧坐在椅子上身姿挺直、巍然不动的陈恕,对方神色冷淡,仿佛没有被外界干扰到一般。
但……这仅仅是他们的错觉而已,少年手心紧紧地攥着黑色水笔,用力到指尖都发白了,他已经确定了,那熟悉的音色是他养父黄坤的母亲朱云燕,还有朱云燕的女儿黄翠兰、黄翠香……
她们……她们居然来了……这一刻他头痛欲裂,过往的绝望和疼痛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仿佛要将他包围,溺毙其中,那些粘稠黑暗、令人窒息的情感永不褪色,他再次陷入年少的噩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只能牢牢地攥着手中的黑色水笔,曾经他以为只要他牢牢抓住可以改变命运的笔,努力学习离开连绵的大山,他就能跨过年少的噩梦,然而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老天赋予他的命运,痛苦和绝望才是他生命的底色,任他如何挣扎都是枉然,他终其一生似乎都无法摆脱一样。
或许……就这样吧,任由自己往下沉溺吧……陈恕缓缓合上双眼,指尖松开,攥在手心的笔即将掉落。
“陈恕??”张期期蓦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她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贴在少年的手背上,指尖缓缓用力包住他的手,黑色水笔重新被握在陈恕的手心里。
陈恕睫毛微微颤抖,睁开了双眼,少女明亮的双眼正在注视着他,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天光乍亮,“期期……”
张期期笑了笑,温声道:“别担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的目光柔和静谧。
陈恕微微点头,看着微笑着的期期,他悄悄抿了抿唇,不知怎的,他心底又顿生了一丝丝的恐慌。
许兰亭、林听、周嘉先也围过来,许兰亭探出头看了一眼楼下,校长和主任都已经到了,正在和楼下的闹事的人交涉。
周嘉先沉声道:“别担心,校长、主任们会解决的。”
“不。”陈恕突然站了起来,他望着眼底满是担忧的许兰亭、林听等人,再扫视了一遍教室内他的同学们,他们的目光无措、尴尬,仿佛撞破他的难堪反而是他们的错一样。
这些目光、视线、眼神没有一点恶意,有的仅仅是对他的关怀。
陈恕神色平静,“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大家的身后。”
许兰亭皱起眉头,“陈恕……你……”
陈恕看向张期期抿了抿唇,“期期,我下去一趟。”
张期期闻声望着他,四目相对好半响,张期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吧……陈恕。”去直面你人生当中被困住的过去,然后远远离开,将这里抛下吧,你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
“嗯。”陈恕颔首,他的身后一定是那些担忧又心疼他的眼神,这……这是他的力量。他伸手摸了摸疯狂跳动的心脏,既是要面对过去的噩梦时,身体生理性的反应,同样也是因为承担着巨大的善意而心有颤栗。
……
高三教学楼门口。
校长、主任焦头烂额地应付着眼前的情况,警察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到。
就在此时,陈恕神色淡淡地出现在教学楼底下,见陈岩夫妻和朱云燕、黄翠兰、黄翠香几人的视线看过来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上包裹着他浑身伤疤的长袖校服径直脱下。
少年精瘦的腰身上、稚气的胸膛上满是长短不一、深浅不一的疤痕,密密麻麻地交错纵横着,一看就是常年累月被虐待出来的,更因为他肤质苍白,那些伤疤就显得更为触目惊心。
围观的学声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一幕,顿时一阵哗然,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嗡嗡嗡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恕!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将过往的不堪和伤痛掀开,在赤裸的阳光下暴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学生们有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有的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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